如今的他,真是变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若然他与宁绒的感情是一杯开水的话,他就好比是一片浸入其中的茶叶,在水中一点一点地舒展,舒展出前所未有的、恐惧、愤怒、嫉妒这种种失控,本是他以往最忌讳的事,而现在,放任所有情绪不受束缚地自然流动,竟让他觉得,自己从没来没像现在这样有血有肉。
宁绒和爷爷第二日依约到了莫檀家做客。莫父沉静儒雅,莫母热情开朗,虽然多年不见,莫家的父母待宁绒依然亲切,让宁绒全然没有不适,一餐饭吃得很是愉快温馨。
宁绒好心情的谈笑风生,更衬出了莫檀的廖落。他一晚上一反常态的静,势必要说话时才会说上几句,其他时候只是噙着微微的笑意静静看宁绒他们说话。在场的几位长辈都对他突如其来的矜持感到奇怪,但并没有多想,只有宁绒知道症结所在,心中暗暗抱歉。
吃过饭后,宁绒与几位长辈在客厅里吃水果,正巧莫檀手机有个电话打了进来,他便到书房去接电话,这一去就很久都没有出来。宁绒终于按捺不住,主动提出要去书房叫莫檀出来吃水果,几位不明就里的长辈看宁绒家莫檀,当然是欢喜不尽,宁绒便在他们殷切而不言自明的目光中,有些头皮发麻地进了书房。
宁绒推门进书房时,莫檀正坐在褐色的沙发上毫无焦距地盯着白色的墙发呆,眉宇间俱是罕见的沉郁。
“你再不出去的话我们都快把水果吃光了”宁绒轻笑着走近莫檀。
莫檀端了端身姿,振了振精神,挤出一丝微笑:“我刚才有些吃撑了,肚子装不下水果了。”
宁绒凝着莫檀,暗自叹了一口气,今天他不仅话少,吃得也少。
两人一时都找不出什么话题,屋里沉寂下去。
半晌,宁绒才下定决心地将眼光重新调回莫檀脸上,说:“莫檀,我和邝云修在一起了”
莫檀面色一震,眼里滑过苦涩。良久,他才微扯了扯唇,扯出一抹苦笑,低哑出声:“本来应该恭喜你,可是,我也喜欢你,怎么办呢”
宁绒想不到莫檀这样坦白,一时心里有些无措,她微垂落长睫,迅即又抬起,轻轻道:“对不起”
莫檀忽然像是被激到了,霍地从椅子上直起身子,绕过宽大厚重的书桌,径直到了宁绒面前,伸出双手急切地扶助她的双肩,盯着她的双眸灼灼逼人:“如果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和邝云修一起公平竞争追求你的机会,你愿意给吗”
宁绒愕然望住他,过了一会儿才摇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他比谁好,他也不需要比谁好,只要他是他就行了”
莫檀面色僵了一下,颓然下去,双手慢慢放开了宁绒的双肩。
见惯了莫檀的意气高扬,宁绒实在见不得他这副丧气模样,于是柔着声说:“我其实也很喜欢你,我们虽然很多年不曾见面,可我们重遇之后,你给我的感觉就和niki一样那么亲切”顿了一顿,又自顾呵呵一笑:“这话你可不能让niki知道,否则她肯定不肯放过我,我还从来没这么坦白地向她倾诉过衷肠呢”
莫檀深深凝着她,一向湛明清朗的眼眸竟是深幽难明,宁绒越看越是心中打鼓,忖了忖,有些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其实我也有一个请求,请你不要放弃我们的友谊”
亲蜜的爱人只此一家,亲切的朋友却能多家分号。
莫檀心里一声苦笑,慢慢转过身,往前走了几步,留给宁绒一道沉默的背影。
过了好一阵,宁绒的心渐渐开始下坠,才听到莫檀幽幽叹了口气:“如果我拒绝的话,今天便要蒙受双重损失,我不是个生意人,却也知道不能做亏本生意”
有些人注定你不会是她的唯一,但你还可以是她的之一。
你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有些事的确是求而不得的,譬如感情。既然这样,这一世,便只能换种方式陪伴她。
一阵惊喜立即涌上了宁绒的俏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