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离家出走吧。】
【饲主:莱戈拉斯(精灵王子)】
只是接近了旧林路,我便嗅到了血腥味。
果然是出事了。
我攀着树枝,跳上茂密枝叶间最结实的那一处,一只手抓住后背上的刀。塔瑞尔做了一个相同的动作。
树枝间还有很多族人像我跟塔瑞尔一样,刚刚急匆匆赶来。他们看到我,手放在胸口,微微垂头,行了个简单礼节,我也回应他们,然后轻声问:“怎么了?”
“有人类商团经过,不知为什么,引来了半兽人。”他们简洁的回答。
“不救人吗?”我说着,往下一看,只有举止和长相同样粗鲁不堪的半兽人,并没有人类的踪影。
救谁?总不能是气势汹汹的半兽人吧?
他们向我一摊手。
我低下头打量现场的情况。
简单来说,一片狼藉。
商团规模不小,有好几辆车,而且看纹饰还挺不错。应该是用来拉车的马匹几乎全部腹部中刀倒在地上,血在沾染土地,味道很大。
但是没有人的踪影。
“人呢?”我忍不住问。
“跑了。”他们同样很简洁地回答,不过还记得再补充一句,“这群人类还是蛮机灵的,一看背后有半兽人摸过来,丢下马车就跑了,头也不回呢。”
“……不说别的,他们不知道不能在别人家的土地上乱跑吗?”我有点眼神死,“更何况我们还不是同一个种族。”
“谁知道呢,人类总是显得有很多小聪明,但不一定有用。”他们耸耸肩。
同样在低头看马车的塔瑞尔有了重大发现:“这不是以前跟我们做交易的人类,家族的纹饰不同。”
人类跟我们做的交易,指的是每年用密林里不容易生长的粮食和我们交换借道林地的机会。
他们送粮食,我们护他们一时平安,很公平。
“大概是更远些南方来的,反正不是长湖镇上的人。”大家表示赞同。
“来就来吧,还带了一份大礼。”我咕囔着,“那就开始吧,尽尽地主之谊,让这群不受欢迎的客人看看。”
话刚说完,身边便响起一阵拉弓绷弦的声音。大家都把箭搭上了,箭尖直指下方,就等一声命下了。
我随意转头,瞥见了塔瑞尔。
她此时靠着树干,也拉开了弓。她的目光十分专注,一点都没有值了一天班的样子,艳丽的红发顺着她的肩头滑下,有叶片的阴影遮挡在上面,却挡不住那种精气神。
真漂亮啊……
这个跟我一起长大的姑娘悄无声息地长成了大美人,而且这姿势还真帅!
我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几眼,被某个站得很近的同伴斜了下眼,我才假装咳嗽一声,挥下手:“放!”
利箭带着破空声脱弦而出,半兽人也很机警,马上提刀就砍。
之前在宫殿门口走得太急,忘记了带弓箭的我,立刻拔刀劈下去。也有几个忠诚的小伙伴跟我做了一样的动作。
在快要劈到为首那个长得最粗鲁不堪的半兽人时,树上的第二轮箭雨就要来了,而此时我的脑袋一片放空,其中只有一个感受。
——adar保佑我,千万别被自己的倒霉同伴射/中。
打斗过程略。
不要关心我们动起手来会有多凶猛,只要知道我们精灵在打斗中也依旧貌美如花就可以了。
不然半夜睡不着了怎么办。
胡思乱想间,我已经劈翻一个半兽人,还没上去补刀让这家伙在地上老老实实躺平,突然听到塔瑞尔大叫一声:“莱戈拉斯小心!”
我也听到了脑后出现的破风声,手里的刀翻了个方向,正要刺出,身后那个卑鄙的偷袭者已经惨叫一声,歪倒在一边。
我转过头,行凶者正很满意地抬着自己的前蹄看个不停,而偷袭者光溜溜的脑袋上肿了一块,倒地不起。
……所以说,大角鹿的鹿蹄真的很可怕。
我瞪眼:“你怎么过来了?”
这里这么危险,虽然你的鹿蹄真的很可怕……
对方目光平静地任我看,还突然上前挤开我,就见巨大的鹿角一挥,前方又有个不要脸的偷袭者撞了出去。
我能看到对方喷着血向后倒去的身影。
……好吧,你的鹿角也很可怕。
塔瑞尔跳了过来,直接开问:“没事吧?”
我原地转圈给她看:“好的很呢,连头发丝都没少一根。”
塔瑞尔当然也看到了旁边的大角鹿。她笑了一下:“原来是被它救了,莱戈拉斯,它是你的守护神吗?”
我转头去看大角鹿,对方的眼睛眼尾有点翘,像是在笑。无论我接下来说什么,反正它是打定主意笑我了。
我无奈了:“是的,它是。”
而且,它可能不只是头一天做我的守护神了。
解决完这群半兽人不速之客,我扶着大角鹿的脖颈,转头跟塔瑞尔说道:“把他们绑了,直接送去监狱,我adar过会儿会去处理的。”
塔瑞尔点点头:“刚刚有听到消息,找到商团那群人类,正在带他们去宫殿。”
我挠挠头:“好吧,我会尽快通知我adar的。”
说着,我便带着不好好留在宫殿门口吃草或者啃苹果的大角鹿往回走。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我确定周围没有精灵经过的时候,低低地开口了:“你说……我趁着adar在忙着研究魔法的时候,找匹快马,离家出走怎么样?”
话音刚落,鹿蹄已经在踢我脸的路上了。
好的,我确认完毕。
“adar你太过分了!”
要不是还记得我的身份,我就要跳起来,还用手指着它——指着他了。
对,就是“他”,不是“它”。
我基本可以确定,这个大角鹿不是大角鹿,是我尊贵的、可敬的、顽皮的adar了。
不知为什么变成大角鹿的adar微微侧头,把准备踢我的鹿蹄放下,下巴抬高,发出一个轻轻的哼声。不知道是在哼我发现他身份太晚,还是哼我刚刚我用离家出走来刺激他。
总之,这个动作果真非常的adar,如同往常他坐在那高高的王座上睥睨众人一样,虽然此刻他睥睨的只是我这个儿子。
以他的性格讲,能乖乖承认自己变成大角鹿真是难为他了。
我几近抓狂:“你为什么要变成大角鹿跟踪我?!”
说完我才意识到,好像是我要他跟着我的,而且有段时候还是我跟着他……
adar露出一个不想跟我说话的表情。是说,你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
来来来,学个鹿鸣给儿子听听。
上面那句话我当然没胆子说出来。
只是一想到变成大角鹿的adar把我犯蠢的一系列丢人举动都看在了眼里,我就有立刻掉头马不停蹄地离家出走的冲动。
好在我很快便回忆起早些时候把角卡进树之间的adar,心里顿时平衡了很多。
要蠢,大家一起蠢。
我瞪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那你现在肯答应让我离开这里,去外面的世界游离的请求吗?”
adar静静望着我,有种“不看得你主动放弃就不罢休”的感觉,我当然也毫不示弱地看了回去。
就当我以为我们会在这儿互瞪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的时刻,总是会在紧要关头出来缓和气氛的管家大人又一次尽职尽责地出场了。
加里安笑着,在一旁站定:“这么说来,陛下,殿下,你们已经谈妥了?”
谁谈妥了!
adar有说一个字吗!
我拼命忍住朝加里安翻白眼地冲动。毕竟这是很不尊重更不美观的举动。
“陛下,解决方法已经找出来了,您现在要跟我会去处理一下吗?”加里安又把头转向adar。
只见adar没做回答,先是来看我。
我顿时明了。
原来,adar是被那道绿光魔法变成了这样啊,所以在宫殿门口我问加里安的时候,他就说了“解决方法”。
原来是要解决这个啊……
我气闷地回答:“当然是要去处理一下,他还有一整个人类商团的问题要解决、一整个监狱的半兽人要教训呢!”
加里安听到我说“一整个监狱的半兽人”时,明显一愣:“……旧林路真的出事了?”
“嗯。”我把沾了血的刀给他看。
“……半兽人打进来了?”
“那倒没有。”真打进来,我也不用悠闲地在这里跟一只大角鹿瞪眼了。
加里安又笑起来:“我想也是,不过殿下说的对,这些事的确需要陛下来处理。”
adar慢悠悠地点了头。
“那殿下一起回去吗?”
终于轮到我抬高下巴,哼出声来了:“哼,才不!”
加里安打算说什么,但adar轻轻摇了摇头,他又不说了。
而adar则总我身边走过去,故意用可怕的大角擦过我的胳膊,对于我不满的瞪视视而不见。
眼看他就要跟加里安回去了,再见面的又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我有点舍不得地从背后看着他们。
直到他们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我抱着膝盖,蹲在树下。
对了,我还说大角鹿像我兄弟来着……
对着adar说他向我兄弟……
啊好希望变成蘑菇扎根这里啊……
我慢腾腾地走回宫殿时,天已经黑透了,繁星点点,被叶片遮挡得看不清。
夜晚的风吹过我的脸颊,已经没有了白天血腥味,还带来了不远处族人的歌声。
他们又在歌唱自然,歌唱丰收,还有歌唱我的adar。
唱他多么美丽,唱他多么智慧,唱他多么英勇……他们肯定不晓得adar很满意用鹿蹄踢人的感觉。
宫殿门口与昨晚一样,安安静静,护卫在隔得很远的树下站定。我再三犹豫,还是没从正门进去,而是绕道后面翻墙。
我很轻松地攀上宫殿,翻进自己卧室的窗里。关上窗户那一刻,忍不住垂下了胳膊:“……我的房间有那么好吗,adar?”
怎么总往我卧室里跑!
我转身,熟悉的金发和华丽的长袍映入眼帘,摆脱了大角鹿身子,又变得优雅威严的adar正坐在我的书桌前,没看错的话,他手里拿着白天我做给他——做给大角鹿的藤条王冠。
我决定还是要冷静一点,不能先怯了:“有事吗,adar?”
adar慢悠悠地转过身,慢悠悠地用眼睛看过来,慢悠悠地开口了:“莱戈拉斯……你真的不想跟我谈谈吗?”
我脱口而出:“请答应我离——”
“离家出走还是免谈。”adar快速地打断我。
“那还谈什么?”
“谈谈变成你一天兄弟的感受?”adar这么说。
我的脸“噌”得红了:“您要真跟我谈这个,我还是离家出走吧!”
烛光幽幽,我不确定我是不是真得看到adar他笑了。
但是他的嘴角阴影有过变化。
我听到他说:“莱戈拉斯,你想着离开,就不怕寂寞吗?”
寂寞?等我出了密林,看天,看地,看树,看水,风会一路陪伴我,群星也会不离不弃,我会遇到新的朋友,我会遭遇不同的生活。
怎么会寂寞?
我想我不用回答,adar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他又一次慢悠悠地开口了:“莱戈拉斯,我会寂寞啊……”
“……”我非常非常诚恳地说,“要不,您再变成大角鹿,跟我一起走?”
“……”
adar看着我,似乎非常的无语。
我当然知道他不可能跟我走。
“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你不在,我仍然要来你卧室吗?”
“不知道……”
“因为你在就像不在,我也会寂寞。”
说这话的adar目光被烛光照得幽幽,我有点心软。
“要是……我能让您不在感觉寂寞了,您会允许我离开吗?”我忍不住问道。
adar挑眉,盯了我半晌后才点头:“当然可以。”
“那……”我紧张得想搓手,“那您跟我来。”
等了大半个晚上,我终于与adar一起,坐在了东北角。
天快亮了。
塔瑞尔说,这么美的景色应该跟他分享。
我知道我已经跟他看过一次了,但是那次不算。
这次,才真是我们父子一起看日出。
等第一缕晨光照亮世界的时候,我问道:“adar,您现在还觉得寂寞吗?”
adar语气悠悠然:“不了。”
“那我能……”
“不能。”
“……”
我还是离家出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