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罗莎莉亚所知道的,小夜莺收养一只猫长达半个月而没有帮它找新主人,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
毕竟作为一个在路上看到不干不净、不三不四的野猫也要想尽一切办法去撸一把毛的猫奴癌晚期患者,“小夜莺”莫琳有着一个养猫绝不超过半个月的习惯。
她严格遵守这个习惯。
虽然最近她打工的那家宠物店,那位老板因为经营不善,三个月来有很多宠物喵卖不出去……
但毕竟不算是她的猫。
因为小夜莺养的猫大多是路边捡到的流浪猫,所以一开始大家都以为,她急着给她收养的猫找好下家是为了腾出足够的时间空间精力和金钱,好为了继续收养下一只流浪猫做好随时的、充分的准备。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自莫琳年幼时偶然发现自己具有成为猫奴潜力的那天起,能养满满一屋子的喵是她最大的梦想,也是她认为的自己会为之奋斗一辈子的事。
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莫琳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
莫琳·南丁格尔,小夜莺,这个静止时特别哥特风、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在小学毕业那天,因为一怒之下差点把男生打进医院,而被查出拥有遗传性躁狂症。
她的父母和姐姐都很正常,所以这应该是她的祖父母们隔代遗传给她的。
莫琳还记得当时医生告诉她和她父母这个消息时,她心中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妈的,早知道,先把那个虐待猫的混蛋男生打死算了。
而她的第二想法很实际。
得了这个病没啥可怕的,反正不是绝症,死不了。
不过等她养的第三只猫在看到她躁狂症发作而见到她就躬身炸毛尖叫后,莫琳渐渐意识到,或许,她跟喵星人的缘分就到这里了。
这简直比得了绝症更可怕!
对猫奴来说,人生悲剧也不过如此!
——直到她在大雪夜把那只三脚猫捡回来。
为了治疗躁狂症,或者说为了抑制躁狂症的发作,莫琳从小培养起了打拳击的习惯。
一旦觉得心情不爽了,她就会去打沙袋。
她会一直打,一直打,一直打,打到她觉得自己身心疲惫了,没力气再发疯了,她才会停下来。
这是个好方法,莫琳不仅很久没发病了,近些年还渐渐学会的压抑无缘由的怒火,表现的与常人无异。
至少在人前,她是不会再发作了。
不然,就凭当初小夜莺的宠物店长在给她的金毛大汪洗澡时搞出来的幺蛾子,小夜莺不可能就简单地捏爆一瓶宠物香波那么容易了。
要是小百灵店长也被她捏爆了可怎么办呀
但可是多少年相安无事的莫琳还是破功了。
就在那天雪夜,她打沙袋回来,在路边看到了昏迷的只有三只脚还有些狼狈的冬喵时。她的大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不好的东西,比如说,对于猫奴来说最无可饶恕的虐猫。
莫琳就记得她压抑着怒气把三脚猫带回了公寓。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抡着椅子把她公寓里唯一一面落地镜砸成碎片了。
愣了三秒,莫琳这才放下已经接近散架的椅子,捂着脸坐到椅子上,一瞬间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小学毕业那天。
冲动,盲目,没头脑。
二十周岁的莫琳跟当年十一岁的自己没什么区别。
伤感过后,是更大的伤感。
刚刚她疯狂的举动肯定都被她刚刚收养的那只猫看到了。
这才不到一天,甚至不到一个晚上。
莫琳想为自己的愚蠢的行为默哀。
不过莫琳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到的,却不是恐惧,不是猫咪躬身炸毛的身子。她甚至连猫叫都没听到。
莫琳只能从那只三脚的布偶猫看过来的目光里,读出大写加粗斜体下划线还标红圈出的“傻逼”。
躁狂过后的小夜莺姑娘懵逼了。
作为究极猫奴,被喵大爷鄙视了。
这是喜……还是悲?
对于小夜莺纠结的是喜是悲这个问题,冬兵并不关心。
发现自己变成了猫的冬兵异常冷静。
冬兵还记得变成猫那天发生的事。
他被黑寡妇鹰眼还有猎鹰等人嘲笑作风跟队长一样老派,气不过后准备去街上走走。
在离开前,他还跟打扮得跟相亲似的队长说了几句话。
繁华热闹的曼哈顿商业街对冬兵吸引力不大,他更喜欢西边城区堪称恶棍乐园的地狱厨房的环境。
于是他一路去了西边,在听说了很多关于地狱厨房义警神奇的夜魔侠的传奇事迹后,偶然在街角旮旯里听到了关于地下黑市拳有新比赛的消息。
美国的地下黑市拳总是带着赌博的性质,而拳拳到肉,非常带感,更别提地狱厨房的黑市拳会玩成什么样了。
冬兵对这个蛮感兴趣的,便想去瞅瞅。
不过冬兵并没有看成那场比赛,因为天一黑下来,他在转过阴暗的街角时被不知名的人袭击了。
事出突然,别说反击了,冬兵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只感觉左臂熟悉的一轻,低头便不见了左臂。再一恍惚间,隐约看到了绿光,然后就失去了印象。
再一醒来,眼前所有的画风都不对了。
但冬兵心理承受能力真不是一般的强。
这可能跟他自身多灾多难的经历脱不了关系,但也很有可能是因为最近队长已经裸奔了一个月的经验给了他心里安慰。
有两个原因,但他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如果队长要是知道了冬兵所想,无论是以上两个原因中的哪个,他大概都能被伤到吐出一口血。
最初,冬兵在温暖房间里软绵绵的垫子上苏醒,没来得及接受变成猫的现实,就被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幕吓了一跳。
一位黑发蓝眼的姑娘,双手抓着一把椅子,发疯了一般,狂躁地往镜子上砸。
“哐~哗啦~”
“哐~哗啦啦~”
“哐~哗啦啦啦~”
镜子碎得七零八落。
天花板上的白织灯照在
在碎镜片上,反射的光四散开来,把原本就很明亮的房间照得更亮了。
冷静下来的黑发姑娘慢慢地捂住了脸,坐在被砸的摇摇欲坠的椅子上。
地上的碎片里全是她捂着脸的身影。
冬兵注视着她,不由自主地感觉到,仿佛她也随着镜子的破碎变得四分五裂了。
即使知道对一个女孩子不适合用这样的眼神,可是冬兵还忍不住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向那个冷静下来后显得很可怜兮兮的姑娘。
并在她回头朝他看来的时候,突然回忆起他跟她以前见过面的。
冬兵不是在炫耀自己的记忆力。
反正这方面一直是他的弱项。
但是如果有一天你在大街上的枪林弹雨中救了一个姑娘,而那个姑娘很感激你,除了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和一个甜蜜的面吻外,还顺手塞了一份号称是“英国黑暗料理界代表”的炸鱼薯条给你,你大概也很难忘记她。
冬兵的视线在小夜莺的头发上扫过。
她和那个时候还是有点不同,她的头发颜色变了。
当初是茶色的,阳光一照,年轻靓丽。现在全黑了,衬着她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还有浅浅的黑眼圈,有种莫名的哥特风。
等脑袋里就所见所闻展开了一系列乱七八糟的联想后,冬兵终于想起来,把目光集中在了他毛绒绒的身子上,以及不翼而飞的左臂。
啊,金属的左臂不见了,不过脱落的时候没感觉到,也没有疼痛。
啊,全身毛绒绒的,有尾巴,有胡子,还有肉垫爪子。
啊,变成猫了呢……那他裸着呢现在。
冬兵对此冷静而自持。
毕竟裸了一个月的盾汪都能毫发无损地变回去,他着什么急啊。
……等等。
这姑娘还会发疯吗?
要是她发疯了,像刚才那样,摸到什么就打什么,摸到什么就撕什么……那现在的他岂不是很危险?
要是她把他手撕了怎么办?
就凭她砸镜子那个手劲,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够她撕的!
人身,呃不,喵身安全受到了威胁的冬兵忧郁了一下。
还是趁早找到组织的好。
下定决心的冬兵暗中点了点头。
因为刚变成猫,对猫的坐姿不习惯,他觉得自己的后腿被压得有点麻。
于是他用仅有的那只前肢支撑着身子,试图伸展一下身子。
结果,右爪刚一用力,冬喵突然感觉到了一个以前从未感觉到的部位疼了起来,身子紧接着变得歪歪扭扭。
就像人类只用一只脚站着会很容易失去平衡,前半身只有一只前爪可以使劲的冬喵也天旋地转起来。
卧槽!踩到了尾巴!
晦气!
冬喵真想破口大骂。
冬喵窝着的垫子被莫琳搁在了茶几上。
她在躁狂症发作的时候,还记得该给这只三脚猫检查一下身子,只是一时因为发病,还没来得及实施。
垫子靠着茶几边缘,冬喵一歪扭身子,居然头朝下地从垫子上掉下来。
冬兵还记得,地上全是镜子的碎片。
晦气。
他又暗骂一句。
但是预计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莫琳眼看着醒过来的三脚喵大爷不高兴的脸,忐忑地等着他给她的疯狂一个审判。
结果却看见喵大爷没事人一样,眼睛转了转,就想站起来伸伸懒腰。
阅猫无数的莫琳还是第一次见到身材这么壮实,表情这么酷炫的布偶猫。
——说好的猫族布偶小王子呢?
不过壮实和酷炫可不能做垫子给喵大爷在地上垫着。
莫琳在喵大爷神奇地自己踩到自己的尾巴摔倒掉下来时条件反射地扑了过去。好在他们离得不远,在喵大爷触地前,莫琳稳稳的接住了他。
冬喵感受着黑发姑娘有些粗糙的手掌,在听到姑娘先是松了口气又倒吸一口气的声音,他不由得想再说一声:
喵的,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