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雨,最难熬。
我闭着眼睛,听着窗外的雨声,静静等五点半的闹钟响。
闹钟的时间越调越早,可是我也越醒越早。我睁开眼睛,深深叹了口气。离开了华尔街,不争不抢的日子反而过不惯了。
晚秋的雨最讨厌了,又冷又腻人。我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却听到了闹钟响起的声音。
终于,可以起床了,该去楼下给那群宝贝喂饭喂水了。
我父亲十年前失业后,在纽约不繁华的街上开了一家宠物店,一开就是十年。他特别特别喜欢小动物,所以这十年他过得很开心。
不过一个月前他很不幸地因为癌症去世了,这家店只能由我这个独生女继承。母亲在七年前就离婚改嫁,与父亲关系早已平淡如水,但至少她还乐意回来送父亲最后一程。
葬礼后,母亲离开前,捧着我的脸,哽咽着:“克丽丝(chris),你不能这样……你看你瘦了多少,你需要好好吃饭。”
为了让她安安心心回加利福尼亚的家,我再三保证我会吃好喝好活好。
事实上,虽然我吃得依旧不怎么多,睡得依旧很少,我感觉我过得挺不错的。比起刚失恋那会儿好多了。
我拖拉着拖鞋,走到店里,给嗷嗷叫着的小猫小狗小仓鼠等等的萌宠添食添水。跟特别受小动物欢迎的父亲不同,这些萌宠们不喜欢我。
今天也是,它们一见到我,不是一脸嫌弃就是懒得理我,连冲我恐吓地嘶吼都没有。
作为宠物店店主,最可悲的不是宠物怕你攻击你,而是你都快卑颜屈膝了,它们还是不鸟你。
今天的我也是心塞塞。
我披上雨衣,换上雨靴,提着昨天积攒的三大袋子垃圾往外走。这三大袋子不是那群宝贝们的掉毛就是它们的排泄物。
垃圾车来得一如既往的准时。司机我认识,常见面:“早上好,小百灵(注,店长姓氏larks,直译即为百灵鸟)老板。你起得还是那么早。”
“早上好大叔,”我笑着打招呼,“今天可真冷呢。”
把垃圾往垃圾车里一丢,我裹紧雨衣,去街转角买早餐。
路上有大滩的积水,即使穿着雨靴,我还是很不乐意趟着水过去。所以在我买饭回来的时候,就绕了一点远路,从雨天早晨寂静无人的小公园穿过去。
径直地穿过去,这是我最初的打算,但是没能成功办到。因为我在小公园里,看到一堆泡在积水里红红蓝蓝黄黄的东西。
真是莫名其妙。
我走近几步,结果发现那是一只全身是伤的大金毛,裹着破破烂烂的国旗同色布料,脑袋上还扣着一个蓝色的标着a的头盔,几乎全身都泡在水里。
那积水都快被它身上的鲜血给染红了。
它身下反扣着一个盾牌,颜色搭配和那个头盔,怎么看怎么像曾经拯救过纽约的美国队长的风格。
这到不奇怪。
自从复仇者联盟曝光,宠物打扮模仿美国队长和钢铁侠他们就变成了时尚。我家店里就曾接待过不少被主人打扮成这样的宠物。
但是这个盾牌比我以前见过的玩具盾牌都要大,看起来是高仿的。
啧,有钱人家养宠物舍得花钱,也更能狠得下心肠。
作为宠物店主——虽然是刚刚上任——我不能见此不救,于是我立刻就跑过去,蹲下去,小心地检查了一下。
它的伤很重,不仅有割伤,居然还有枪伤。我都快被吓死了,居然还有人这么狠心!
不过没想到,这个大金毛还活着!我拨弄它几下,它耸耸鼻子,闭着眼睛微微动了动耳朵。
真了不起!这顽强的生命力!
我没耽搁,用牙咬着装早餐的塑料袋,翻过盾牌,把受伤的大金毛连同那些破破烂烂的衣服一起装进盾牌里。等抱起来才知道,这只金毛也太大了点吧?超级重唔啊……
盾牌完全装不下它,我只能一手拖盾牌,一手拖它,废了老大的劲才把它拖到我的宠物店。
垃圾车的司机路过我家门口,饶有兴趣地一吹口哨:“小百灵老板,你还捡玩具狗啊?”
玩具狗可没它这么沉!
大金毛一进工作室,店里的宝贝们突然沉寂了一下,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发出疯狂的嚎叫,可一旦看见我又消沉了。
真是哔了金毛了,老娘怎么招你们惹你们了!
我翻着白眼,把美容柜台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去,仔细地给它检查了一下。骨折和割伤我能处理,但枪伤就没辙了。
以前父亲没去世的时候,我来帮忙,父亲说过,遇到伤重的宠物,直接找敲三楼的门。
我脱了雨衣,蹭蹭蹭跑上三楼。
我家宠物店店面不大也不小,分为一二两层。但店面是三层,第三层租给了一位牙医。
虽然时间还早,牙医诊所还没开门,但敲敲门,没一会儿医生就出来了。他是一个个高细挑,黑发黑眼,戴着金丝眼镜,穿着打扮充满禁欲味道的苏格兰人。
我一说明来意,牙医先生就翻白眼,用苏格兰腔说道:“小百灵老板,你父亲那讨小动物喜欢的一手你没学到,倒是这讨邻居厌恶的一招你竟然无师自通了。”
紧接着他笑了笑,“我拒绝。”
换我父亲,他肯定要没脸没皮地磨到牙医先生同意。但这方法技术含量低,也耽误时间。
我比较喜欢简单粗暴的方法:“帮我这个忙,这个月房租减半。”
牙医先生立刻挽袖子下楼:“收回那句话,你挺讨人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