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珊阑,婵娟皎洁,今夜正是中秋佳节。皇宫内烛光通明,管乐声声不绝于耳。皇上设宴群臣,一时间宫内酒香浓醉,花颜缭绕。舞姬们身上披着霞纱,轻飘曼舞,笑颜如花……
皇上轻拥佳人入怀,缓缓举起金盏道:“自朕登基以来,数年战事不断,众卿家辛苦了!”
下面众臣齐说不敢惶恐等言,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夜近三更时分,帝与众臣皆醉,此时宫外太监慌慌张张来报,说天象突异,一轮圆月忽被天狗所食,仅剩一抹残弓,更有流星似雨划下。那少帝闻言顿生不快,暗想:今日原是中秋良宵,天象突异绝非吉兆,朕乃天子,莫不是老天想提醒朕,身边有包藏野心之人想夺帝位不成?若真如此,朕便是那皓月,那天狗又是谁呢……思至此处,皇帝已无半分酒兴,悻悻命人撤了酒宴,众臣也纷自散尽了。
闻听天降异象,大家心里无不惶恐的。可这光怪陆离之事却还没完,且说一行人等正行至密林之时,突然有不明物体从天上掉了下来,只听见“咔嚓”一声,树枝被折断了,那物自然被狠狠摔在了地上。领头那男子见状下了马,牵着马向树林深处走去,想探那东西究竟是何物……
“王爷,小心。”一丫头紧随那男子身后却只敢探出头来,紧紧咬着手上的帕子轻声道。
男子回头微微一笑,那丫头竟突的一下红了脸儿,把那帕子咬的更紧了。快到近前时,男子握紧长剑俯下身去撩开荆棘!
“是何妖物在此!”
那男子拔出长剑大喝一声,却见是一妙龄女子倒在那里。男子心下一惊,忙命跟来的丫头上前查看。只见那女子服饰奇异非常,头发凌乱,身上和额头都隐隐冒出殷红来,应是伤的不轻。
“王爷,看来这姑娘的伤很重,我们怎么办啊?”
她既已受重伤,倘若弃她不顾,她便必死无疑。她这般从天而降,若是被捉住擒进宫里又不知要受多少苦。今日中秋竟突现天狗食月之象,如果真被抓进宫去,定是要被满朝文武及搬弄是非之人大做文章。倘若果真如此,我又良心何安呢……。
男子思量了一番,上前横抱起那女子,对丫头言道:“你只回去和他们说是一只受伤的老雁失了群,坠死了。万万不可提这受伤姑娘之事!我这便带她回府,找郎中给她诊治!”
那丫头颇有些担心:“万一他们问起王爷您去向何处呢?”
此时那男子已然上了马,环着那昏迷的女子道“你就说本王不胜酒力,想去吹吹秋风转一转,让他们不必等我。”
见那丫头点头会了意,男子策马一鞭,与那不明女子一道消失在密林深处。瞬时但见天狗慢慢退去,秋月重圆。天上银河拥婵娟,世间执手伴佳人……
且说那丫头目送主人与那女子远去后,自己回去与林外一行人会合,并按那王爷所言一一答了。虽说众人心中仍有不解,却也不好再多问什么。那丫头见过了关,暗暗松了口气,回到王府时已近四更,却见王爷还未睡下。
那丫头拿了件素色锦袄披到王爷身上,关切道:“爷,天色这么晚了,爷您也该歇息了。”
感到背后一暖,王爷探手接过锦袄拿来揽于怀并不穿上,轻轻缓声到:“本王担心今夜所救的那个姑娘,她从天而降伤势着实不轻。人命关天,你叫本王如何放心得下啊!”
那丫头这才注意到,厢房那头下人出出进进脚步匆忙,手上拿着的盆里似有红迹。那丫头劝慰到:“那位姑娘遇上咱们算是极幸运了,吉人自有天相。爷,您不必过虑的。”
王爷叹了口气,刚想要接,侧眼瞧见厢房内的郎中走了出来,急忙信步上前问到:“大夫,情况如何?”
那郎中见是王爷,拱手屈身应道:“那位姑娘运气甚好,从高处跌下竟没有伤及筋骨。只是她身上多处外伤,造成其失血严重,什么时候会醒就要看她的造化了。再有额头上的伤,恐怕……”
“你但说无妨。”
得到王爷应允,那郎中点头又开口言到:“那姑娘额上之伤,恐怕以后会留有遗患。或是失语,又或是失忆失聪也未可知。”
王爷眸光微微一暗,谢过郎中后缓步进了厢房,下人们见是王爷来了,纷纷欲上前见礼。哪知王爷却轻将食指放于唇边,示意不要出声。下人会意退下,厢房内便只剩下王爷和那女子二人。
他轻轻走到床榻前细细端详那女子,但见她瓜子脸面,眉目清俊,虽面色苍白如纸,却是隐隐透出几分飒爽来。如此之女子怎会从天而降伤的这般?他满腹狐疑,忽又想起刚刚那郎中说的。如果真的留下病根儿那又当如何……他上前掩了掩盖在她身上的被子,暗暗轻叹。但愿果真如紫鸳说的,吉人自有天相吧……
暮色四合,我从昏迷中渐渐清醒过来。感觉到这是个陌生的地方,我打量着周围。床榻上挂着暗金色的绫罗帐,帐上似绣着兰花彩蝶,华而不俗。我垂眼瞧着自己身上的被子也是团簇,祥云映辉。这是个什么地方?我欲起身探个究竟,怎奈何浑身竟没有一点力气,刚起了一点点就又狠狠摔了回去。感到背上一阵吃痛,我一时没有忍住闷声叫了出来。此时我才瞧见,帐外有一男子竟靠在旁边的床栏上和衣睡着。我的声音好像搅了他的清梦,见我醒了,他眼里惊喜交加,立刻叫丫头帮我梳洗。一个叫紫鸳的丫头把我扶起来,我才发现我身上穿的衣服不是我原先所穿。
“你原来的衣裳脏了,我命丫头帮你换了新的。”他解释着竟还有些脸红。
我点了点头,却暗暗觉得他羞涩的样子有些好笑。他如此说定是怕我误会些什么,可我并未疑他。不知是怎么,我隐隐觉得这个人与我似是旧相识,只是我想不起来罢了。一旁的丫头紫鸳见状笑道:“这是我家王爷,乃是当今圣上的叔伯兄弟,单名一个肃字。因封地是兰陵,所以也称是兰陵王的。”
“兰陵王。”我细打量他,见他肌如白瓷,唇如落樱。杏眼修眉,眉骨上隐隐见得一轻痣,被额前的碎发遮着隐而若现,衬着他如雪的肌肤,竟像水墨画上的一点青梅,自有股清远而妖致的美。我端详着他模样,越发觉得自己应该是认识他的,可却怎么也想不起是何时何地。
“我姓高,字长恭,家中排行老四。”他悠悠开口言到。
“你家那么多孩子啊!我家就我一个女儿。你这名啊姓啊字啊的都
不好叫,我就叫你四哥吧!如何?”我微笑道。
一旁紫鸳听我这样说好像觉得不妥,刚想插言却被他拦住。他点头笑了一笑,又开口问我身子可有异样。我摇摇头,除了身上伤口隐隐的疼,确实觉得再无其他异状。他又问我可记得是怎么来的。我模糊的记得自己是从飞机上掉下来的,可我是要去做什么的?怎么会来到这儿?一概都记不得了。
“飞机?”他狐疑的歪着头,眼睛眨的好大。
“就是可以让人飞上天的机器,像鸟那样。”我解释着,他怎么不知道飞机是什么东西吗?不应该的啊!
“所以你是说你骑着飞机不慎摔落于此处?”
“拜托,是坐飞机来的好吗!”我看着他心里好生奇怪,哪有人骑飞机的。
“那姑娘来到此处是有何事?或是要找何人?或者若姑娘只是不慎迷路于此地,四郎愿亲送姑娘回家。看姑娘的打扮不像是中原之人,想必这里离姑娘的家乡离此地甚远,四郎虽不才,但可保姑娘平安回家。”他目光如浓雾之湖,仿佛任谁都看不透似的,忽又飘出一丝狡黠。
听他如此说,我才方知他在疑我。我从天而降,他想必以为我是哪国派来的探子,失足落难在此。这也难怪,因为我自己也不是全无这样猜测的。我依稀记得我生活的地方是与此处有很大不同的,只是那些碎片觉得是林林总总,并不齐全的。所以他的怀疑并不是没有道理,况且他言语之间颇有几分真诚之意,所以我并不生气。
“四哥好意,不胜感激。只是我也记不得我是何国之人,家在何处了。”我并没有骗他,那些记忆里残存的片段已然不知是真是梦,我又如何告知于他。
他听我如此说好像并不惊讶,悠悠言道:“也罢,如果姑娘不嫌弃,就暂时在我府上住下。这样一来姑娘也好安心养伤,回乡之事待姑娘伤愈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见我点头他又进而问到“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我叫……郑玥清。”那一刻,我的目光对上了他的双眸。正如昨夜那一轮月光,洒在悄然寂静的湖面上。
玥清言至此处,忽有下人来报说独孤将军来了,正在大厅内等候。长恭有些诧异,昨日唯我一人不辞而别,虽差了紫鸳回去交代,怎奈多事之秋必多事……长恭随然行至大厅,与独孤永业会面。二人寒暄了几句后然听长恭问道:“不知独孤贤弟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那独孤永业并不急于作答,命下人取来一样式奇异的布袋来。独孤接过那布袋然言道:“昨夜天降异象,今晨我入宫,宫内流言四起,我本是来找肃兄商议良策。怎想途经密林之时,竟见这奇物挂在树上。又想起昨夜我们一行人行至那里时,唯有肃兄入林,而后又独自回府。所以特来问问肃兄,昨夜可曾看到过什么可疑之人。”
高长恭心下一惊,那东西定是她的无疑。只是那名郑玥清的女子身份尚且不明,若她真是别国派来的细作倒也罢了,倘若不是,此番我如果把她招了出去,岂不枉害了一条人命。独孤贤弟虽为可信之人,但此事兹事甚大,还是莫要牵累他人为好……思量了一回,虽说长恭尚且心存疑虑,却还是决定暂将此事隐下:“本王昨夜确是多喝了几杯,历时并无觉有不妥。未料想醉意后起,行林深处之时,本王已是似梦非梦。就算真的遇见过什么可疑之人,恐也记不得了。”
独孤永业心内犯疑,虽素知他酒量不济,可昨夜与他同行时并未发现他有酒醉之相。难道,他有什么苦衷不便告知么……思至此,独孤永业一拱手施礼言道:“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在府上多做打搅了。”
“你如此说,本王也不便强留,只是不知那东西贤弟准备如何处置?”兰陵王此话一出,独孤心内更为纳罕。难不成兰陵王对这东西感兴趣?
“哦,我正犯愁此事。若将它入宫去,只怕又有无事生非之人,造出什么事端来。肃兄见多识广,假以时日或许能研究出端倪来。不如我就将此物交予肃兄处置,兄意下如何。”独孤永业顺水推舟把那怪包交给了高长恭。
送走独孤永业后,长恭细端详那包,其模样材质怪诞离奇竟没有扣子或是开口。那包上绘着个人脸,可爱稚气。细一打量,竟和自己还有那么几分神似。长恭未作他想,把那东西拿进厢房内给郑玥清瞧。
“这是我的东西!你从哪里捡到的?”郑玥清的反应证实了兰陵王的猜想,这东西果真是她的。那她……
“不是我捡到的。而是独孤贤弟见它挂在树上又样式奇异,想是和昨晚天降异象有关,就拿了下来。本是想送入宫里,又怕惹是非,这才拿来与我商议。”兰陵王眼见得她拿了那包,轻轻一拉便开了。
“然后你就料定这东西必是我遗失的,所以押下来了对吧!”她打开包包一五一十的检查着里面的东西,可未曾想她忽飘来一句:“我知你是在疑我的。”
虽她说的轻如蚊音,可长恭却听的真切,却未等兰陵王接话听她又言到:“我来历不明,你疑我原是当然的。可我虽记忆混沌不清,有些事情却还记得,想来我是因事故意外落难于此,既非别国细作亦非山林妖孽。你这番好意收留我,我本不该说这些,只是我此生最恨被人误解,尤其是……”她波光微闪,触及兰陵王眸中雾湖之时话锋一转:“总之,若你果真疑我,现在便可将我押入宫去。人言可畏,若我在你这里日子长了才送出去,恐怕也难保你不受牵连。”
言罢,她竟欲下床起身便走。可她方才重伤未愈哪里来的力气,才晃悠了两步便身子一软,歪倒下去。幸而长恭手疾眼快将她接住,却又不免与她犀利错综的目光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