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窈看着窗外引擎燃起的熊熊大火,掐住她脚腕的那只手如同铁锁,浓浓的绝望袭上心头。
陆翰白呲牙咧嘴地朝她笑,狰狞可怖。
苏窈嗫嚅着嘴唇,极致的恐惧蔓延全身,她颤抖的喉咙只能发出只发出沙哑的声音:“放开我吧……”
她死死抓着勉强能支撑她前进的坚硬物,“求你了……”
苏窈的眼泪和着血流,她一边挣扎,一边死死闭上眼睛撄。
她不知道飞机漏油的速度,不知道多少燃油升温到何种程度会导致爆炸,有可能就是下一秒。
时间过得太漫长,明明不过十来秒的时间,她觉得已经过了快一个世纪偿。
飞机上除了尸体和伤员,只剩下她和陆翰白了。
她不想死。
她只想保命。
陆希承还那么小。
陆东庭……
她忽然睁开眼睛,电脑就在她手边,只剩百分之一传输就要完成,苏窈咬牙看了一眼陆翰白,重新燃起浓烈的求生欲。
聚集了全身力气之后,抬起另外一只脚,用鞋底去踩磨陆翰白的手指,在他痛到闷叫时,力道松懈,苏窈趁机猛地抽回脚,一把拔了U盘,传送失败。
苏窈来不及想其他,争分夺秒地往紧急出口处爬去。
后面传来一道吃吃的冷笑,笑容的弧度从嘴角宛若蔓藤爬开般让人头皮发麻,“苏窈,我说过,我今天就是死,也要拉你垫背。”
苏窈心里一紧,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迎风大声道:“能活,你偏要选择死。自己死去吧!”
她已经到了紧急出口,害怕被突然卷走,只敢扒着附近有棱角能支撑的硬物,一步步挪,终于用手死死拉住了舱门,将脚放出去,让身体挂在飞机边缘,刚要松手的时候,陆翰白一把拽住她,不让她掉下去。
“放开我!”苏窈脚已悬空,用指甲将陆翰白的手背挖出一道道血痕。
她侧首,旁边是被大火吞噬的引擎和机翼。
“放开!”苏窈掐着他崩溃大喊,泪眼朦胧,绝望和恐惧并行,她的声音在冷风中颤抖着:“要死你自己死……求你放开我……”
她只往下看了一眼,隔着朦胧的雾气,机身已急速落至云层之下,黑漆漆的海面隔着水汽,在她眼前逐渐清晰。
“我的降落伞没系好,就算掉下去,我生的可能性也比你小。”陆翰白大笑,“这种等死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我被陆东庭欺辱压制了一辈子,现在,有他的老婆给我陪葬,我也算是扳回了一成。”
“放开放开放开!”苏窈尖叫着,脑子里只剩下害怕,她怕痛,她怕死,更怕等死的感觉。
就像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凌迟,却神智清醒。
眼看着海面越来越近,苏窈突然另一只手也拉住他,猛地做了个引体向上,张口就咬在他手背上,他不防,刚松手————
‘轰隆’的爆炸声伴随着火光响彻天际。
一股冲力瞬间将刚逃离飞机的苏窈弹飞,失重的身体瞬间像破布一样下坠。
苏窈意识丧失了片刻,耳边是爆炸后造成的嗡鸣声,还有像刀子互相摩擦的尖利风声。
身体各处钻心的疼痛,爆炸和失重造成的恶心感,在她体内厮杀碰撞,她那短暂的一刻里似乎都一无所知。
“苏窈!”
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浑厚而极具穿透力的男声。
“打开降落伞!”
什么降落伞?
苏窈微微张开唇,猛地一口冷风呛进喉咙,她意识瞬间清醒,感官从四面八方导入方才被遗忘的痛楚。
她痛得发不出声音,只听见降落伞三个字。
以前跟陆东庭搭飞机坐时,不知为何说起了空难这个话题,他给她科普了降落伞的使用,苏窈大喜,费力挽住绳子刚要用力一拉,降落伞还未完全展开——
身体如枯枝败叶狠狠拍在海面上,背脊接触水面的一瞬间,苏窈五脏六腑好似都在剧烈颤抖,痛苦之下,两眼一黑,海水已扑面将她淹没。
耳边只回荡着一声破裂的喊声:“苏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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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律失常,先准备除颤仪,立刻让人安排手术室。”
沈劲耳边拿着电话,原封不动将话传给听筒那头的人。
言罢,对方半天没有反应,沈劲只听见一声比一声粗重的呼吸。
他别开眼,看着人来人往的急诊科,痛苦的哀叫声和医生护士抢救的声音充斥耳边。
沈劲按了按眼睛,不知为何,想多说一句,“刚落水一会儿就被救生船救起来了,医生也说不准送医算不算及时。反正……我到医院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她脑袋上全是血,多处骨折,脑震荡,溺水可能会导致吸入性肺炎,更严重会导致肺积水,内脏有损伤……”
他说得平缓,但只有自己知道,话说出口,挺艰难的,他猛吸一口气,“心率异常,还在抢救中,马上要手术。”
他自己也没意识到,最后又将方才的内容重复了一遍。
许久,沈劲几乎以为对方没有在听了,刚想说:我会守着她,你快点回来就行。
他却说:“让我看看她。”
沈劲犹豫,想起苏窈那副样子,果断拒绝了,“她应该不愿意你看到的。”
沉默了几秒,他听见这个自己跟随了几年的男人,声音纵使平静,却透着老人才有的衰败感:“现在,我看到或不看到她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她可能也不会再在乎了。”
那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却还在,沈劲刚要打开视频通话,将将把陆宝宝交给叶霏苓带走的叶棠茵走过来。
她看了眼正在和陆东庭通话的手机,用眼神询问沈劲他想干什么。
“陆总他,想看看……”沈劲望向苏窈那边。
叶棠茵顿时眼眶再度通红,一把夺过沈劲的手机,摁了挂机键。
“老太太……”
正如沈劲所言,向来保养得宜的叶棠茵,此刻真的像个十足的老太太了。
她弯下腰,用纸巾捂住眼睛。
“老太太……”
叶棠茵背对着他,冲他摆了摆手。
沈劲心情沉重,不再呼唤,等叶棠茵自己缓过来之后,手机还给他,嘱咐道:“他再给你打电话提这样的要求,不要答应他。”
叶棠茵哽咽着,为了不挡住急救人员,她扶着额走到一边的长凳上坐下。
沈劲跟过来,“他态度很强硬。”
叶棠茵一直捂着自己的眼睛,轻轻靠在墙上,“看见窈窈这个样子,而他在飞机上,想要马上过来都办不到,你说,他会是什么心理?”
沈劲一时无话。
叶棠茵突然硬气语气,问:“不是说好今天傍晚的航班就能回来吗?为什么出事的时候他还在纽约?!”
沈劲揣着手,死死咬着牙关。
叶棠茵也没管他回答没回答,突然一下起身,念念有词道:“我现在就去掐死陆翰白那个狗娘养的,他怎么能有命活下来!”
沈劲一把拉住她:“这事,交给陆总。”
接近六旬的老太太无声地闭上眼,悲怆地哭着直往地上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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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吸一声,耳畔便传来氧气管的浊浊声。
“苏窈。”
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很轻,太飘渺了,她想捕捉时,便像一缕烟似的瞬间没了踪影。
“苏窈!”忽而又像她在坠海时听见的叫声那般失措厚重。
“苏窈。”声调微扬,有一丝的欣喜,一声值得上‘幸好’二字那般的欣喜。
她眼前一片漆黑中,终于确定了是谁。
眼皮如千斤重,但她还是冲破黑暗睁开了眼。
伊始,眼前只有白晃晃的一片刺眼光线。
眼前的视线稍稍清晰,大脑依旧混沌,视线所及之处,他一身无菌服,但她还是认得他,靠感觉。
还有口罩上那双深幽的眼眸。
曾经有很多次,她望进他眼底,那双眼睛既像漩涡吸引着她,又像望不到底的深渊使她感到畏惧。
她眼皮太重,只能睁开一点点,但足以看见他,还有转一转眼珠之后,隔离玻璃外那张脸,姜初映……
如果醒来时想让她看这样的画面,那她还是去睡一睡,太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