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年前,关于林惊白两个徒弟的传言出来时,曲之沁的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父亲是要面子的,如此一来定不会再抱着将她配给季渊的打算……她连季渊的面都没见过,就这样被轻易决定一生,和那些鼎炉有什么区别?
只可惜了父亲那颗玄元丹。
曲之沁不是喜欢打探闲事的人,在这时她知道的只是皮毛,后面三百年方渐渐把事情补全。
爱而不得思之若狂,所有伤感的词句都能往逍遥宗毓泽身上堆凑。曲之沁扮作男修与路知处听了一场以温孤烨与季连洲为原形的戏,全程哑然。
路知处还笑吟吟地和她品评:“虽没见过那位毓泽师兄,倒有些好奇他是什么风采。”
曲之沁抿抿唇,不知说什么才好。
路知处又道:“先前和毓煌师兄打过交道,我是觉得,如果毓泽师兄真的对毓煌师兄……”做了一个惨不忍睹的表情,“那可真是不容易。”
曲之沁想想自己见温孤烨的几次,深以为然。
这些当然不足以对眼前逍遥宗二人道出。曲之沁真心实意觉得,温孤烨待季连洲的态度其实颇为和熙,看来逍遥宗毓泽多年的努力并未被辜负,落花有情,流水也不是全无所动。
在心中将眼前两人比作落花流水的曲之沁很坦然,季渊生得好相貌,不是像温孤烨似的高岭之花,而是另一种俊美。
他的眼眸似潺潺春水,温柔却不多情,全然不像路知处……
曲之沁的眼神飘忽了一瞬,很快定定心神。而季连洲听到她的话,看看温孤烨,随即略略苦笑,道:“是……不说这个了,瑾琳师妹,焰重莲这玩意儿实在少见,我只有幸见过一次,并不清楚它有何特性,更不知要如何灭杀。师妹,你呢?”
季连洲有意去圆那三百年中自己做下的戏,温孤烨也不拦他。
曲之沁道:“最简单的莫过于让焰重莲吸取不到灵气,自然而然就败了。可眼下那瘴莲燃在我浔阳宫内门,断了灵气……”无异于断了浔阳宫的路。
季连洲问:“就没有别的法子?”
路知处接口:“法子总会有的,先下想不起来无妨,宫中典籍上应该有记载。只一点,现下能否断定宫内那瘴莲是此处妖火与焰重莲相结合才出现的?如果不是,咱们平白在赶路上花费这么多时间,实在太不划算。”
不知什么时候,路知处的手已搭在曲之沁肩上。后者对此只是安静的笑了笑,由着自己师弟去了。
这画面映入其余二人眼中,竟有了些岁月静好的味道。
温孤烨本在认真地听季连洲与浔阳宫二人讨论焰重莲,他没见过那植物,发表不出什么意见,于是干脆闭口不言。见路知处与曲之沁表现出亲昵的姿态,温孤烨不由想,如果原本的世界里没有季渊,这两人大概也会像现在这样没什么波折的在一起。
可那个世界本是依托季渊而存在的。
又是一个没有结果的问题,温孤烨眼神一暗。
而季连洲,两万年前他与温孤烨比那二人的姿态亲密更多,现在却连拉一拉温孤烨的手都不一定不被甩开。”
季连洲面上带笑:“我以为师兄会对我说,还没找到消除莲火的法子,事情当然不算完。”
温孤烨顿了顿:“你倒是机灵。”
这是全然的长辈对小辈、先辈对后辈的语气,自温孤烨口中说出,落入季连洲耳里,他一下子记起很多。
哪怕是在两人关系最深时,温孤烨也是淡淡的,好像全然不放在心上。
那时候他多担心,有一天会被温孤烨抛下?后面事情真的发生,也许,他还有些“果真如此”的宿命感。
季连洲神色不变,道:“那是自然……师兄想谈什么?”
长清纱把两人的容貌都遮住,鼻梁一下俱是朦胧,唯有眼睛依然清晰。
温孤烨的睫毛晃动了下,眸中闪过千万种情绪。他说:“那时我只是推脱。”
季连洲紧紧盯着他:“哦?”
他是真没想到,温孤烨居然会这样坦白。
温孤烨道:“现下我还是没想好,以后要如何待你。”
季连洲的声音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是这样吗?”
温孤烨舒出一口气,道:“我想你也清楚。季连洲,我没法把你当阿洲看,可你确实是阿洲。”
季连洲沉默了一下,问:“为什么?”
温孤烨反问:“你又何曾把我当那个小哥哥?哪怕是现在看我,你多半也是在想,要如何才能上我。”
季连洲眉尖微微一挑,好像没有料到温孤烨的直白。他停了停,道:“阿洲不也是整日缠着你,向你求欢吗?”
用这样的称呼还唤自己,于季连洲而言还是个新奇的体验。他在口中念着那个名字,语气平静,全然不似在说自己……
温孤烨道:“可你知道,那不一样。”
季连洲道:“哪里不一样?”
温孤烨拧眉,语气加重一点:“季连洲,不要胡搅蛮缠。我不知道你这些年遇到过什么,人总是会变……百年千年也还罢了,可横在你我身前的,是整整两万年。”
两万年意味着什么?在温孤烨出生的地方,人类开启星河时代的时间,不过六千年。
古地球上的人类用了几千年就从茹毛饮血进化到离开那个蔚蓝色的星球,开启银河时代。银河时代的人们又用了几千年,让人类的足迹遍布已知宇宙……科技每一天都在进步,ai技术与时俱进,全息游戏前景大好。
那些全息游戏中的情景与人物,做的和真实世界一般无二,而玩那些游戏的经历大概是他至今仍能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的最重要原因。
一场旷日持久的辩论由此展开,拥有自主思考能力的ai究竟算什么……打住,他怎么想到这里来了。
温孤烨面上一点表情都无,只有略微发散的瞳孔说明他在走神。
不过季连洲显然没有发现。
季连洲听到他的话后,神色变化许久,终于向前迈出一步,嗓音很温柔:“小哥哥,不,师兄原来是这样想的……我当然愿意把这些年遇到的事告诉师兄,只要师兄愿意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