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雨夜下,就在各方禁军在皇城内外四处搜索时,城门校尉衙署中,段煨迎来了一个年轻的客人。
“小侄拜见段世叔,见过段世兄。”
年轻人看着上首的段煨和他的儿子段谨,眯着眼睛微笑,举止彬彬有礼。
段煨看着眼前的青年,那神情姿态与他的父亲一般无二,他本是凝肃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贤侄,吾与汝父世交也,何须多礼,许久未见,不知文和在河东可好?”
来的青年正是贾玑,军师将军贾诩的幼子。贾诩与段煨是世交,作为凉州人中仅余的两个将领,二人关系很是不错,贾玑也多次拜见过段煨,与段煨的儿子段谨也有交往。
听到段煨询问父亲贾诩,贾玑当即正色道:“有劳世叔垂询,河东民富文盛,家父多有闲适,养气润身,心宽体胖,一切皆好。”
“好一个养气润身,心宽体胖,看来文和果然过得不错。”
段煨不由失笑,从贾玑的回答,他就能想象出贾文和那个想来低调的家伙过得多么悠闲滋润。
随机段煨神色转肃:“如此夤夜,雷霆不息,不知贤侄冒雨前来,所为何事?”
贾玑目光炯炯的看着段煨,神情也变得肃然,开门见山的道:“世叔,小侄要从皇城中接走几个人。”
“唔?”段煨一怔,随机神色大变,霎时间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看着贾玑,神情凛然:“贤侄,莫非刺驾之事,乃汝等所为?”
段煨知道贾玑所代表的是大将军张辽,他口中的汝等说的含糊,但实际上问的是大将军张辽,他心中其实对今夜的事,但不知究竟,而贾玑显然是知道实情的,如果真是大将军派人刺驾,那……一场暴风骤雨图恐怕要降临雒阳了,比这天降雷雨更加凶猛!
面对段煨的凛然询问,贾玑不慌不忙,没有回答,反而朗声问道:“世叔可知奸佞董承谋害大将军,意图颠覆朝廷之事?”
好家伙,竟然直接把国舅董承定性为颠覆朝廷的奸佞!
段煨脸颊抽搐了下,面对贾玑炯炯直视的目光,气势竟然不知不觉弱了下来,脸上露出一副诧异的神色:“竟有此事,吾竟不知?”
贾玑紧跟着问道:“董承那奸贼谋害大将军,已派兵连夜攻打大将军府,不知世叔是要继续跟随大将军,还是投靠奸贼董承?”
段煨脸颊又抽搐了下,你一口一个奸贼,还问我投靠谁?
不过他知道这看似是贾玑这小子逼着自己表态,实际上未必不是大将军一方的意思,如果自己这个时候打了马虎眼,那以后绝对会游离于大将军派系之外,甚至落个凄惨下场。
段煨深吸了口气,面色沉肃:“吾自是遵从大将军之命,只是大将军亦不可行刺驾之事……”
贾玑昂然道:“世叔此言差矣,大将军忠心辅佐朝廷,行事磊落,岂会刺杀天子与皇后,更何况大将军向来与伏家交好。”
段煨松了口气,事实上他也不相信张辽会刺杀天子与皇后,不由皱眉:“然则真相却是如何?”
贾玑叹道:“皆是奸贼董承所为,董承为了替女儿董贵人谋取后位,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已经三番两次暗害皇后,幸得皇后警惕,大将军得知后,担忧董承再下毒手,皇后见害,小人猖獗,在出征前派侍女入宫保护皇后,不想董承丧心病狂,竟设计诬陷皇后巫蛊之事,以致天子惊怒,误杀皇后,怕事情传出,又追杀大将军侍女。”
“竟是如此!”段煨神情满是震惊,一旁的段谨神情也满是愕然。
他们万万没想到今夜之事竟然是这么一个真相,一时间也是无言。
贾玑躬身一礼,恳声道:“眼下情势紧急,还望世叔相助大将军。”
段煨沉吟了一下,道:“贤侄放心,吾这便安排。”
他说罢看向一旁的儿子段谨,吩咐道:“慎行,汝持为父符令,将上西门守将调去巡城,由贾世侄带人接管城防。”
贾玑闻言大喜,他没想到段煨竟然能够如此支持!
事实上,如今大将军不在京师,各方形势不明,他今夜来见段煨是冒了风险的。只是他记得父亲贾诩曾对段煨做过评价,似宽而多疑,勇猛而慎行,多疑的性格让他绝不会轻易投靠奸贼董承,最多暂时保持中立,慎行的性格让他更不敢得罪大将军,所以他来了。
不过没想到今夜多疑的段煨会如此豪气,随机他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能轻易说服段煨,根本还在于大将军的威望太高了,自己是狐假虎威了。
这时段煨又道:“贤侄先去准备人手,吾这便将符令交于吾儿去上西门传令。”
“多谢世叔。”贾玑再次道谢:“小侄这就去安排人马。”
贾玑离开后,段煨取了符令交给儿子段谨。
段谨忍不住问了句:“大将军与左将军相争未见分晓,父亲缘何违诏相助大将军,岂非太早?”
段煨没有回答,反而问道:“我儿以为大将军与董承谁胜谁负?”
段谨想了想:“董承不如大将军。”
段煨呵呵一笑,又仿佛回忆一般道:“昔日关中生乱,李傕郭汜尚猖獗,局势未明,贾文和来见为父,只道了一句,张文远不世之才也,武能安邦,文能治国,安天下者必其也,又不轻视凉州人,可投之。为父听从文和之言,跟了张文远,直至如今,昔日李傕、郭汜、杨定诸凉州将领皆已化黄土,唯有投靠张文远者,如为父、文和、文优、樊稠,甚至田仪,皆得重用,未曾见弃,庸碌如牛辅者亦做了富家翁,得偿所愿,张文远待我凉州人可谓不薄,他人所不及也。”
说到这里,段煨冷笑一声:“至于董承,与大将军相比,犹如寒鸦之比鸾凤,萤火之比皓月,无论声望、气量、远见、能力,皆弗如远甚,便是比之曹操、刘备也远远不如,与虎谋皮耳,又岂能与大将军争?虽有天子为助,然吾料其必败也!”
说罢,段煨语气转为敬畏,又有些慨叹:“大将军太可怕了,不知其深不知其远,行事令人敬服,贾文和眼光更是独到,是以为父此番还随贾文和吧……只是没想到贾玑这小子也令人刮目相看哪,慎行,汝以后要多与他来往,快些去吧。”
段谨点了点头,当即手持符令而去。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