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眨了下眼睛,看向打从我用长枪的枪刃伤了他的手掌之后就一直以一副若有所思的姿态看着我,沉默不语的郑言,忽的笑了,“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清华”郑言似是无奈的低叹一声,染血的掌心内出现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我原是想温和一些的。し”
盛夏的正午,却刮起了寒风。
寒风吹起了落花,乌云盖住了艳阳。
他手执黑色长剑,静静的站在书房外的空地上,看着我,漆黑的瞳孔逐渐染上幽沉的深紫,轻抿的唇勾起浅淡的弧度,明明外表上看还是我所知道的那个郑言,却又像是完全不同的人。
若说之前的郑言是温润如玉,带着些许书生气的佳公子,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这个则更像是一位温雅的帝王,眸中的怜悯是他对信者的施舍。
我竟有一瞬间觉得眼前的这个郑言,与东王公有些相像。
我看了眼郑言手中的黑色长剑,心内不由涌起一丝嘲讽之意,“魔剑佛泯,未想到竟是由我送到了你的手上。”
当年被佛祖封入苦海,魔界遍寻不得的魔剑,没想到我竟用三百两银票将它买了回来送到了魔尊面前。
当真是莫大的讽刺。
郑言温和一笑,“我也未曾想到。”
然后他举起了手中的剑,与此同时,一直抱着长枪枪杆的白翎也化身成九头鸟的身姿。
我心里暗叫不好,趁着白翎化形的时候,长枪一挥,将白翎甩开,自己则向后退了一大步,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举起对着腹部就刺了进去。
然后,不知是因为我过于不合作的态度,还是郑言觉得在凡间炼制精血不够安全,总之在确定我那下没刺中腹中的孩子后,郑言就同白翎将我绑去了魔域。
真有些医术的白翎替我诊断了下,说我刺得那一下虽未伤到胎儿根本,但也是伤到了胎儿的元气,今日若强行取出怕是会造成胎儿身死,提取精血需要以活胎炼制,不若让我现在好好养着,等到半月后再取胎。
郑言听罢封了我的仙力,将我安置在魔宫内的一座小行宫内,招来一群侍女照顾我饮食起居,并没收了房内一切利器。
身为一个仙,虽说现在待在凡身内,可我还是不大喜欢魔域的氛围。
煞气太重。
虽说魔域的气氛让我整个人都没什么活力,可让我在这儿安静的养肥等着他们来取我腹中胎儿炼精血也是不可能的。
虽说我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勇气再对着自己的肚子刺一次。
其实当我听到白翎说胎儿没被自己那一下给刺死时,我是舒了一口气的。
可是,现在,若是不杀他,才是真的害了他。
于是,在我滚下床,撞桌角,捶肚子,原地跳等各种花样作死一周后,白翎来探望我了。她“啪”的一声将一碗安胎药放在桌上,满脸鄙视道,“这般执着的杀孩子的娘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就忍心”
我呵了两声没理她。
明明都九个脑袋了,怎么还是这智商
我真心不知道这白翎到底是站在谁的角度才能如此天真的来质问我忍不忍心杀自己的孩子她到底有什么资格来鄙视我
要不是你们家魔尊丧心病狂的要拿我孩子炼精血,我至于对自己还没出生的孩子下手
两天后,郑言也来了。
他依然穿着平日里最爱的青绿色长袍,一副如玉佳公子的模样。
我一看他这幅模样心里就爱恨交加揪着痛,委实不是个滋味,可他还偏要保持着凡人的姿态在我面前晃悠,我一时没憋住,便问他,既然都到了魔域,想拿的东西也基本都到手,为何还要待在凡人的躯壳内。
他看了看我,笑道,“封印未除之前,这样倒是自在些。”
我当时便觉得,能看着一个凡人在魔宫里横着走还能忍着不造反,魔域的这些魔们的素养真好。
半月之期很快就到了。
我虽奋力反抗,但无奈仙力被封又是在凡身内,身处在别人的地盘,手边也没有称手的武器,结果可想而知。
当我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看着白翎双手托着那自我腹中取出,身上染着血,因不足月而显得瘦小,明明被我用各种方法杀过,但却很神奇的还活着并生气勃勃的舞动手脚的婴孩,对着郑言跪下时,我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方面我对于自家孩子没被自己给折腾死而感到欣慰,一方面却对他即将被自己的亲爹剖心炼精血落个魂飞魄散的结局而感到绝望。
“放过他”我呢喃着开口,说出的话语却让我自己都不禁愣了下,若是过去我定是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现在话语自然而然的就自口中溢出,而我也没有半分后悔,我挣扎着抬头向婴孩的方向伸出手,“我将精血给你,别杀他”
郑言伸向婴孩的手顿了顿,他侧头看向我,温声问了句,“你在求我”
我咬着唇,泪不由得落下,手紧握成拳,“求你,别杀他”
郑言想了想,终是手托着婴孩走至我面前,蹲下,将孩子放至我面前。
我一时天真的以为他改了主意,听了我的请求,欣喜的抬头去看孩子,却在看到那婴孩半边漆黑半边苍白的小脸时,不由得愣了一愣。
非人,非仙,亦非魔。
于世所不容的禁忌之子。
这孩子是不该出现于世的存在
“非人非仙非魔,此子是作为孤的祭品方才得以出生于世,”他说着,就在我眼前,一手刺入了婴孩的胸口,血飞溅在他脸上,他却像是丝毫不觉,神色平静而淡漠,“为这样一个东西,用早已形成汝之心的精血交换,值得吗,清华”
值得吗
什么值得什么不值得
我脑子里一时间一片空白。
满眼都是郑言将手刺入婴孩的胸口,拿出一颗红色发亮的东西的画面。
那是什么,是什么,是什么
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
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撑起来对着郑言扑了上去,将孩子抢到了怀里。
怀里的婴孩已经没了气息,胸口上的血窟窿满溢着绝望的死气。
孩子,我的孩子
郑言伸手对白翎说了句,“鼎。”
一只小巧的黑色鼎炉自白翎的眉心间出现,被交予郑言。
郑言将那颗红色发亮的珠子一般的东西放入鼎中,黑色的鼎亮了亮,然后旋转着,没入郑言的衣袖内。
然后,他转身看向满身是血的抱着孩子的我,以一种施舍的态度,很是温和的低声道,“清华,凡世夫妻一场,我许你一个愿望吧。”
我抱紧怀里的孩子,心中各种感情交缠冲突,一时间竟笑了出来。
一个魔,一个刚杀了我与他的孩子的魔在施舍我一个愿望。
这就是魔,随心所欲,肮脏可耻的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