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云山上。
九云山占地不广,但险且深,一直没修过路,加上也没有值钱的动植物可以获利,於是向来人气不高,倒是关於它的灵异传说不少,大多是从中小学里流传出来,去探险的人却不多──探险也要根据基本法,好奇心再盛,路不好走也是硬伤。
这人迹罕至的山,便成了绑匪摆放人质的好地方。
姜绮在山上转了一圈。
幸好现在天气凉,她穿得厚,内衬口袋里装了满满的高热量小零食,以及一把贴身带套的陶瓷刀。
陶瓷刀通体纯白,外观似塑料,却是真正的吹毛断发,指腹贴上去,不需施力就要见血。
高硬度、高密度、耐高温,抗磁化、抗氧化……又名锆宝石刀。
锆宝石刀,听上去和屠龙宝刀一样牛逼。
但这么高大上的玩意,也只不过是在何家厨房切水果的,在淘宝上五件套也不过一百出头,可见一些看上去很吊的事物,实际上可能也不过如此。科技改善人类生活一话诚不欺我,它极为锋利,切割能力强,配上千机盒出品的技能,防身一流。
她打定主意,如果先找到绑匪所处的位置,如果对方没有要劫色的意思,她就假装不敌,先来和于小朋友套套交情。
可转了一圈,新闻报导中的铁皮屋是找到了,里面却空无一人。
姜绮苦恼,绑匪该不会是中徒转移过人质吧?难道她要在这猫着等?
她跑上山来的这段时间,粘人狂何璋应该也发现了,要是她现在回家,他肯定对她寸步不离的跟着,要再以和平的方式溜出来就难了。
思考着的同时,姜绮便听到了动静。
这个时节,山林到处都是掉落的枯叶,即使步伐放得再轻,踩下去都会发出碾碎枯叶,刺啦刺啦的声音。她眼珠子一转,便手脚并用的攀上了一棵大树,在树叶影影绰绰的掩护下,她屏息静气。
不久,一个穿着军绿夹克的男人便步入她的视线范围。
山路不好走,尤其当他背着一个昏死过去的少年,每一步都像要嵌入泥土。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神色,这是姜绮第二次近距离观察犯罪者──上一次,她在窒息中看到了一个脸上满是脏污油垢的男人,她心脏本能地颤栗了一下,浑身冰冷地依附在粗壮树干的叉位。
这是千机盒里的劫,不是现实。
没事的,现在她武力值爆表,而且身上还有武器,大不了,大不了就渡劫失败。
她给自己做了许多心理建设,手脚才逐渐恢复力气。
姜绮这时候,忽然想起潘达的话:‘千机盒,修仙者有了它,就像小学生有了小霸王学习机。’
从方明哲到现在的何璋,千机盒给她发放的难题,都有个共通点……
想到了这一点,她跃下地面,顺着绑匪的方向走去。
没一会儿,果然绕到了铁皮屋的边上,他大抵已经将人质放倒在屋里,正走出来用捣腾那把大铁锁。
姜绮假装在看远处的风景,又似一个上来行山健步的脑残女学生,为了引起绑匪的注意,她甚至将何瑜为数不多的lv包包带了出来,怕绑匪文化水平不高,又淘宝了一条三十块的大金链子带着,让人见了就想哼一段‘大金链子小手表,一天三顿小烧烤’,俗得简明易懂。
这时,她走过去,大喝:“你在做什么!?”
绑匪吓了一跳,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教科书一样的正面喝止。
看清来人之后,他第一反应,倒不是上来袭击,干裂的嘴唇颤抖了一下:“没、没干什么……”
哎玛大兄弟你个穷凶极恶的绑匪咋做成这德性了啊!
姜绮心里嘀咕,只好在表面上继续作死:“我已经看见你在干什么了!我说,你别想连我也一起绑了!虽然我家也巨有钱,你看我这身上,大金链子小手表……”还唱出来了,不行,她定定神:“我家很有钱的,你放过我吧!我一定会说出去的!”
“那你快走吧,只要我拿到于家的钱就够了。”
绑匪讷讷道。
……
做绑匪做成你这模样也是业界毒瘤了……
根据姜绮丰富的阅报经验,以及观人眼光,这位穿着军绿夹克,以及隐藏在满脸胡子后的瑟缩眼神,这位绑匪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可歌可泣,润色一下就可以上‘感动华夏’的悲惨故事,没有一个重病的娘,也该有十来个吃不上饭的儿女,然后怀着‘不过是向万恶的资本家拿点钱’的朴实想法干一票,在绑匪之外,平常应该还是个被路人辱骂都不还口的老实人。
越是这样的老实人,穷到一个极点,反而能够冷静犯罪。
姜绮知道这种人不能刺激太过,逼急了是会杀│人的,一但动了杀心,搏斗起来她也顾不住轻伤或是重伤了,便放缓了语气:“大叔,你是绑匪吧?把我也绑起来吧。”
“……你想做什么?”
这时,绑匪的良知褪色,他警惕地皱起了眉。
“没想干吗,我这是离家出走呢,你收留我一下,多收一家钱,何乐而不为?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这么脑残的理由,绑匪信了。
别说,越是没文化的人,越是会相信一些偏离现实的事。5所以他们会相信朋友圈里喝水有毒,相信有种叫sb250的病菌,相信第一次发生关系时,男方在女方留下的dna会影响到十年后她生孩子。
在十分钟之后,姜绮就双手被绑,扔到了铁皮屋里,旁边是一个昏迷过去的美少年。
“大叔,我包里有钱,你要是没钱,就先拿去花着,”她舔舔上唇示弱:“要是能顺便给我买点水就好了,毕竟不知道得待多少天。”
绑匪沉默地点了点头,眼里满是轻易可见的内疚。
作为一个绑匪,他显然是不合格的。
姜绮几乎可以想象他怎么干出来这事──被吃人的现实逼迫,走投无路,起了坏心思之后,发现一切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於是饱受良心的煎熬。
可是这也不代表他做的事是对的。
幸好最近的天气都很凉快,不然这种铁皮屋得热坏人,绑匪虽然看着无意伤害人质──记忆中,最后于贤重还是平安无事地被救出来的,连划伤都没有。
但
但他少算了一点,这铁皮屋只有一方细小的通风位能漏进光来,普通人被关上数天,精神上受的伤害恐怕要调理好长一段时间。
待绑匪走远,姜绮才转头饶有兴致地观察这个让何瑜一见倾心的少年。
也不过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脸嫩得很,比何璋精致,眼睫长且翘,但闭着眼睛,自然看不出是否有着‘七彩琉璃一样彷佛会说话流泪’的动人美目。
总之,看不出个什么来,不过少年日后的成就不难想象,毕竟有个好爹,胜读十年书。
姜绮漫漫地想着,一边将头靠在于少年的肩上,不睡白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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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厢,妹妹人不见了,父母还没开始担忧,何璋就发疯了。
“她去哪了!?学校呢?打电话去问啊!”
“你冷静点,我已经打电话去问了,那边说人已经离开学校……”何母已经很久没见过儿子这般暴怒,不禁瑟缩了一下:“何璋,说不定是她在外面跟同学逛街逛晚了,电话又没电,才一时联系不上,我们再等等呗。”
“等个屁!”
何璋抄起外套:“行,我自己出去找!”
他既恐惧又愤怒,他气的是妹妹居然敢离开他的监控范围,怕的是她真的再也不回来,或者出什么事了,就像自己的生命得不到保证的恐慌感弥漫他全身,他现在,立刻,就想要见到她。
而这注定是不能如愿的。
因为前一晚才一脸神棍地答应他‘我哪里也不去,哥哥’的姜绮,现在已经心安理得地占了人质少年的便宜,靠着他的肩膀休息。
药物效用褪去后,于贤重从恶梦中惊醒过来,他迷茫地睁开眼睛,脑子纷乱,只依稀记得自己被掳上了一辆面包车,然后在一阵浓烈刺鼻的化学气味中晕倒过来,中途醒来,已经双手被绑。
那时候,绑匪一边开车,一边神经质的喃喃自语,俗称交代剧情。
所以于贤重在再次被弄昏前,对自己倒霉的原因知道了大概──无非是有钱得太出名。
他低头观察了一下自己的双手,用麻绳捆绑得很结实,深深地勒在手腕上,抬目过去,密闭空间,完全不知道是哪个方位,饶是受着精英教育的他,也不过是个少年而已,不禁发起慌来。
于贤重转头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应该是同一处境的少女,眉清目秀,睡得很有美感,毕竟是装的。
他抖了抖肩,试图将她唤醒:“你……”
“嗯?”
姜绮睁开眼,迷茫却秀美的脸映入他的眼。
考验演技的时候,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