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穷顶末上,柳梦柔轻轻的靠在秦川的怀里,向秦川问道:“多久了,我们多久没有这般安静的在一起过了?”
“……自我解决了浮山城的事情之后,便一直潜心修炼,倒是冷落了你……”
秦川有些愧疚的向怀中的柳梦柔说道。
“你是翱翔在天空的龙,岂能被儿女长情所困?我理解你,也支持你。不论何时何地,我都是你最大的后盾,消除你一切后顾之忧……”
秦川沉默。
他抬头,看天。
深深呼吸。
清凉而略带一丝冰冷潮湿的空气涌进他的胸膛,虽然坐在亭子里,外边的风,却把细细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
夜正深,风呼啸,雨深沉。
从苍穹落下的雨滴,打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的水花。
亭子上方的屋簷瓦间,雨水汇聚成流,细细缕缕,轻轻流下,如小小瀑布一般。这一路走来,彷彿也似走在幽深静谧的某个深山水洞之中。
又彷彿,曾几何时,少年记忆之中,曾也有过的这样的──
夜晚!
黑暗里的不知名处,有低低的叹息声!
风吹过,“呜”的一声,漫天的雨势,也那么斜了一斜。
秦川的衣襟湿了几处,他却全然不曾在意,只向下方望去。
明眸如水,眼波流动,彷彿听到了什么,感觉了什么,那女子轻轻抬头。
苍穹沉默,风雨沉默。
他与那个女子,默然而望,悄悄无语。
风雨,依然在吹着,下着……
“阿川……”
秦川怔住了,这是柳梦柔第一次这么亲暱地叫他。
他缓缓的低下头,风雨横在他们之间,彷彿又大了些,于是柳梦柔的面容,也显得有些模糊了,但她的声音,却是这般清晰地传了过来。
“刚才我靠在你怀里的时候,心里想着,其实若是我们两个人就死在那悬崖下,那也不错。”
秦川身子一震,随即强笑一声,道:“你别乱开玩笑了。”
可柳梦柔却凝望着秦川那有些躲避的目光,坚定的道:“起码,我不会后悔……”
……………………
夜,又深了几分。
雨,依旧在滂沱。
风雨中,有人素手撑伞,默默站在雨中树下,静静伫立。
夜色深深,天地间风雨吹打,不知道哪里来的落叶,在风雨中轻轻飘荡,随风掠过。
青绿色的油布伞下,她的衣裳轻轻拂动,有几缕雪白发丝,贴在她雪白的腮边。
睥睨凛然的双眸,霜白的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冻结却纤细的手指在掌心一圈一圈划圆,如依稀在冬日雪花中吐出烟圈,却没有那么从容优游的气氛,又像是空气乍被凝滞,滞的心寒。
冷轻痕!
天一剑宗之主!
在这潇潇风雨中,她竟只穿了一个白色纱衫,玉肩上大片雪白,呈现在秦川的眼中。
秦川脸色一变,注意到冷轻痕的着装,连忙别过头:“冷宗主,深夜来访,是为何事?”
“秦副司,世人皆言,男女有别,这些却不过是愚昧庸俗的约束。看来,就连秦副司,也跳不出这世俗的成见……”
冷轻痕的美眸中,流露出一丝笑意。只是这笑容中的清冷,好似千载玄冰,能将人隔绝在千里之外……
“冷宗主不愧为天一剑宗掌门,果然境界高深。而秦川的根落生在了儒家,本就是一介俗人,倒让冷宗主见笑了……”
秦川讪然一笑,随即看向了冷轻痕。只是那清澈如水的哞中,依旧没有半分波动。
“高啊,低啊,真不知这世俗的偏见,影响了多少人求道问仙。”
冷轻痕微微一叹,好似在嘲讽秦川等人,仍旧跳脱不了这俗世的条条框框。
“自然,放眼神州,潜心修道,想要窥探天机之人,数不胜数。可能登上六境之人,却寥寥可数,能听见大道之中,那最原始的混沌之音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修道,修道,修得了千年寿命,却修没了七情六欲,所谓的天道,又是什么呢?”
秦川抬头望天,忽的一笑:“这世间修道之人,总扬言除魔卫道,却不知魔物亦有善性,并非全是恶性之辈。可所谓的修道人,却将正邪分的如此明了。可诛魔卫道之后,道的信仰何在?这对于冷宗主而言,也是一个未解之谜吧?”
冷轻痕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向秦川说道:“道归一,法万千。儒家也好,道家也好,佛家也好,其实万宗之道,不过殊途同归。登上大道无声之后,仍要忘情,才能做到真正的纯粹。正邪,自然没有明确的分别。所以惩恶扬善,才是修道之人真正应该学会的课题。而你的善恶论,不也和这番理论,不谋而合吗?”
“若真如此,那我宁愿不登这天道。日日一娄鱼,一壶酒,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醉酒当歌,快梦于天涯,倒也自在,不枉人世一遭。这是我的愿想,但那天道之中,有一个人,我是一定要见的……“
秦川微微一笑,向冷轻痕说道:“若天道终究不能容下情,那我愿接受天劫,引九雷加身,至死无悔!反正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生死是自然定论,难以反抗,倒不如自在一些,起码是自己想要的。”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抬头,望天!
苍穹无垠…
夜风吹来,仿佛有淡淡熟悉的味道。
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好似沉寂了千年的冲动,即将喷发!
只剩下,清影幽幽飘荡!
是什么在心中悄悄嘶吼,是什么在胸膛冲动呼喊?
“…………”
冷轻痕缓缓垂头,凝望着秦川那略微有些稚嫩的清秀脸庞。只是这般疯狂的言语,真的是眼前这个少年亲口说出来的吗?
没有答案。
终于,冷轻痕缓缓开口,向秦川说道:“很好,你很好……”
然后她笑了……
那笑容像是前世今生都盛放在夜色中灿烂的百合花!
秦川微微一怔,随即苦笑了一声,道:“冷宗主平日高高在
上,今日一笑,才突然明白,冷宗主也不过是年芳二十一的少女罢了……”
“是你太过在意高低贵贱之分,所以自动将自己的身份摆在了我之下,其实,这天地万物,本就没有任何差别的……”
冷轻痕低声自语,像是在对秦川说,却又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过了许久,冷轻痕才看向秦川,向秦川问道:“我来这里,是希望你能为我办一件事。”
“什么事?”
秦川眉头一挑,神色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