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录之蜀盗 第四十节 察声

身子跃在半空中，我慢慢的闭上眼，深深的呼吸着，不去想周遭的一切，好像身后根本一片虚无，没有想过，下一秒，撞击在骨堆上，部分倒刺的骨尖可能会刺透我的身体，现在心里唯一感知的，只有拳头大黑色的小球。

“砰！”

“咔嚓”

由于骨堆堆积在阴冷黑暗的六角羌楼很长岁月，骨质已经变得松软不堪。随着我的撞击，微微发黑的骨片瞬间飞舞起来，在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我咬着牙，忍着剧痛，仔细的感受着骨堆里碎裂的变化。“咔嚓”声不绝于耳，我全身放松着，让身体在骨刺上自由滑行，鲜血瞬间染红出一条轨迹。

滑行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密密麻麻骨裂的声音开始减小，我急得冷汗湿透全身，流在伤口上，一股钻心的疼痛。身后郭子和穆风的闷哼声再次响起。

“我操你大爷~啊~”，郭子大叫着被抓住一只脚，给倒提了起来，穆风死死抱住男尸右手，不让他挥刀。下一秒，“砰”的一声，郭子被抛向一旁火光照不见的黑暗中，随即“咚”的一声闷响，郭子重重的摔在六角羌楼坚硬的石墙上，骂咧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看来撞得不轻。

穆风见到郭子被甩出后，发出一声怒吼，直接一个滚身后退，拉开一段距离，挥舞着黑尺对着男尸脖子快速的削去。

“铛”的一声巨响，只见千年男尸瞬间把刀传到左手，右肩向后一靠，古刀顺势往上一提，黑尺和古刀狠狠的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连串耀眼的火花。“啊啊啊”，见到攻击被挡住，穆风没有一丝后退的意思，反而是紧逼着上步，对着男尸腹部一记飞踢。

男尸身上的丝线疯狂的晃动着，在火折子燃烧的火焰照映下，如同来自地狱的魔王在挥舞着他的千足。他的战斗经验和穆风不相上下，在穆风飞踢的同时，他伸出白骨嶙峋的手对着穆风一拳轰去，一黑一白两道光影在空气中划过，响起阵阵刺耳的风压。

“啊！”穆风突然一声大叫，惊得我连忙回头望去，平静的心境顿时紧张焦急起来，不过潜意识里依旧在感受着黑球的位置。

只见穆风不断的后退着，踉踉跄跄，一步步踩下的全是殷红的血脚印，黑尺在骨台上拖出一片碎骨。而男尸也是连退了许多步，右手半截已经不见，但是残存的骨尖上沾满碎肉和血液，他愤怒的挥舞着古刀，好像要把穆风砍成肉酱。原来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情，千年男尸干得基本上只剩下骨架，刚才那一记相互重击，男尸充满白骨的手被穆风的巨力踢断，但是断裂的骨渣直接深深的插入穆风脚掌里。

这时，穆风似乎发觉我在看他，没有管面前暴动的男尸，而是看向了我，慢慢的竖起一个大拇指，示意我加油，他还能挺住。紧接着，穆风拔出插在骨台上的黑尺，或许是火光再加上骨台上鲜血的缘故，从我这个位置看过去，光影中的穆风，犹如浴血重生的战神，全身殷红，黑尺上密密麻麻的蔓延着血脉一样的树蔓纹路。

接着，我的身后又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巨响，**碰撞的闷声在羌楼里回荡。郭子受重伤，陈鹏已经昏迷不清，穆风也在拼命为我争取时间，想到这些，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责任感，我要为我的兄弟们负责，他们现在都在看着我！

碰撞产生的力渐渐消失，我的身体带着血迹慢慢停了下来，咬牙忍着全身传来刀割般的剧痛，努力的感受着身旁骨头碎裂的余音。

“咔咔~咔~咔咔”

“东北方！七寸远！找到啦！”我大声叫道，心里充满喜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在骨堆即将归为安静的瞬间，我终于听出东北方骨裂的声音与四周有所异样，明显的繁密很多，那是因为有黑球压在上面，骨碎连锁反应时，在那个地方会有加剧，就在离我七寸远的位置！

然而我的呼喊声还没落下，突然羌楼里陷入一片黑暗，电筒被男尸砸坏，火折子燃烧到了尽头。这对于刚刚看到希望火苗的我们，无疑是一盆从天而降的冷水。

“七爷！你别管！我拖住他！你赶快把黑球安回去！”穆风的声音夹杂着打斗声从不远处传来。

“穆风，坚持住啊！”我焦急的喊道，手里没有停下，快速的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扒拉着东北方向离我七寸远的地方，根据之前听到的声音，骨块被我准确的一块一块去掉，没有花费多余一秒去弄其他骨头，很快便摸到鬼婴肚子里丢出来的黑球，上面黏糊糊的，不知道裹的什么，不过来不及想这么多了，我立刻拿起，心里估测着羽翅交合处孔洞的位置。

多亏小时候在父亲的逼迫下练习了“察声”，不然恐怕我不可能这么快根据声音找到埋在骨堆下的黑球。察声，是蜀盗的一项传统本领，主要用于根据声音辨别物体。

蜀盗的传统本领里最让人熟知的有四种，分别是“望”、“察”、“闻”、“拔”，“望”是指望气，通过观望山脉的气息，找到墓葬位置，并且能预测下墓的吉凶，厉害一点的，甚至还能准确的算出埋的东西数量和年代。望气起源很早，在春秋战国年间就已经存在，不过流传到现在基本上已经失传，不过之前在外面时听陈鹏讲过，说猴子会望气，然而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见到他用过。“察”就是指察声，根据听到的声音来判断墓里的情况。“闻”是指闻土，蜀盗中擅长闻土本领的人，只需要找到墓的具体位置，然后取下一些封土，闻土里的味道就能判断器物的位置。（封土，指墓上堆积起来的夯土）“拔”是指拔草，蜀盗中掌握拔草本领的人，只需要在坟头拔起几株草，看看草的根部，就能判断墓的年代，曾经见过功力深厚的前辈，竟然能通过草根判断出地下棺材里躺的是男是女，大家最初都不信，开棺的那一瞬间都服了。

察声在熟知的蜀盗传统四种本领里排名第二，一般都是从小开始练习，让自己的听力好于常人，因为墓里黑暗阴冷，而蜀盗通常情况下是不用火折子的，他们认为这会扰乱墓里的气场，容易打扰死者，发生起尸。所以在墓里，他们依靠的都是听觉，黑暗中，耳朵比眼睛更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