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三日,云倾穿上曦泽赏赐的绯红长袖霓裳羽衣,于傍晚时分独自一人来到了未央宫后的桃林中。
放眼望去,偌大的桃林无论是横看还是竖看皆是看不到尽头,这桃林果真是建得足够宽阔广大。
远处,曦泽独自执酒一壶,信手自斟,闲适而惬意地躺坐在一条铺有薄毯的长椅上,含笑凝望着自己。
须臾,不知是从哪儿传来的丝竹声缓缓奏起。
云倾仔细聆听,不一会儿便分辨出这是自己在燕皇宫起舞时最喜欢最常用的《云上舞》,如果没错,曦泽第一次见到自己起舞时,燕皇宫中奏的应当就是这首曲子。只是,这样的小细节,他竟然还记得这样清晰,云倾只觉得心头一暖,朝他略点了点头,便和着清音晚风,在桃花飘零中缓缓起舞。
身上这件霓裳羽衣实在是精致华美无比,胜过云倾见过的任意一件衣衫。云倾最喜欢那对长长的水纱袖,只见它上呈绯色,然后渐渐变浅,直至最终水袖的末尾呈现出的是洁白的色彩,其质地绵柔无比,犹如孔雀的翎羽一般轻盈,云倾稍稍用力甩去,便将之甩得又远又直,翻身一个回旋,水袖于桃花瓣飞舞间在空中划过一个个环环相扣的圆圈,云倾轻轻屈膝,缓缓尾身于地,一双细腿在地上瞬间摆出一字型,并将水袖慢慢收回抱在胸前,身子随着低首尽皆渐渐俯于草地上,倏忽,在不经意间,猛然向上甩开水袖,水袖犹如泉水喷薄而出,形成弧状向两侧散开,云倾露出迷人的微笑,大睁着美目凝望远处的曦泽,接着,她猝然起身,在风中再次舞动水袖,那身姿便犹如新生的枝条,想直便直得犹如松柏,想柔便柔得犹如金丝,一直一弯之间,媚骨天成,风姿无双。随着乐声奏入*,越来越急促,云倾单脚支立起全身的重量,张开双臂,迎风旋转,一圈接着一圈,孜孜不倦。
曦泽坐在长椅上,如痴如醉地望着眼前这一幕,遥想云倾当年风姿,仿佛尚不及眼前之十分之一,风起,桃花瓣随风从高高的枝桠上撒落,一簌簌,一瓣瓣,交错纵横,翩翩旋舞,随着云倾翩然旋转的舞姿,天地万物仿佛都跟着一起旋转了起来,只是看在眼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眩晕之感。
唯美的桃花,无双的伊人,相互交融,如此和谐,如此夺目,诗句大概是写不出其中的精髓,画笔恐怕也画不出其中的奥妙。一时之间,曦泽沉醉其中无可自拔,或许,此舞只应天上有,人间的这惊鸿一现,更像是上天颁恩施下的甘霖。
丝竹婉转收起,云倾亦缓缓收袖。
直到乐声消失了好一会儿,曦泽仿佛才回过神来,拊掌赞道:“好!好!好!”
这一刻,仿佛只说得出一个“好”字,太多的溢美之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无力来形容这美到极致的舞姿与人花交融的和谐画面。
云倾扬起灿烂的笑容走到曦泽身边,浅浅福了一福。
曦泽一把扶起云倾,大笑道:“今儿个我总算是理解古人那风花雪月的极致境界了!怪不得古人要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若是我,我也愿意!”
云倾被赞得面色微红,微微垂下长睫,嗔道:“若是照你这么说,我累得你如此,那后世文人骚客与史官还不知要如何用他们的那一管长笔,令我遗臭万年!”
“哈哈哈……”曦泽朗朗而笑,“千百年来,有多少人为求留名史册不求万古流芳、但愿遗臭万年,你一小小女子又有何惧?再说,不是还有为夫与你作伴么?!”
言罢,曦泽执起酒壶,迅速斟满两杯酒,自己执一杯,另一杯递与云倾,豪气道:“来,你我尽饮此杯,切不可辜负了这漫天满地的桃林美景!”
风起,沁人心脾的桃花香和着酒香,仿佛立时就能令人醉了去,云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人间若是时时能如此刻这般惬意潇洒,那该多好!
忽然,身子被曦泽紧揽入怀,眨眼功夫,自己便与曦泽并肩坐在长椅上,那醉人的酒香中,骤然混入男子雄浑醇厚的气息,竟更是醉人。耳畔,是曦泽灼热的喘息与迷人的磁性嗓音:“我听说,这几日你都会去灵犀殿看望承佑,是也不是?”
云倾美目一转,婉转答道:“承佑是你的孩子,我自然是喜欢的,再说他又那般天资聪颖,我更是喜欢的很,他现在正在养伤,我身为他的庶母,去看望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还没有怀上龙嗣,就这般心急当娘了?要不要……自个也立即生一个来宝贝宝贝?”
云倾闻言,羞的满脸通红,连忙急急辩道:“我这不是心急,我是关心承佑!”
“哈哈哈……”曦泽见云倾着急的模样实在可爱,不禁大笑,转而又嗔道,“可是……怎么没见你对自己的夫君如此殷勤上心?那精心制作的点心只看见送去灵犀殿的,怎么也不多做一份送去太极殿,也让为夫好生尝尝?”
云倾闻言更是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连连推了曦泽几下,嘟着小嘴道:“天下哪有你这样向人讨要点心的君王?竟和自己的儿子抢了起来!御膳房里的厨子莫非都是空吃俸禄的懒汉,全都怠慢君上?我可不信!再说,女子不都以含蓄矜持为美么?”
“御膳房的厨子自然不敢空吃俸禄不做事,可是我听承佑说你做的点心比御膳房的厨子做的还要好吃许多,你不做来奉与夫君尝尝,就是你的不是,就该受罚!”说罢,立刻伸出一双“大熊掌”,挑逗云倾的腋下。
云倾既觉好笑又觉无奈,但也只得连连求饶:“我做,我做,我做还不行吗?!你此刻先饶了我可好?”
恣意畅快的笑声一声高过一声,回荡在娇艳夺目的桃林中,和着清风,直入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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