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惠敏卡住了。乐-文-
汤芫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敛神,严肃地说:“妈,先别通知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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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火慢炖的鸡汤,到了一定的火候也会如火山喷发般沸腾。
鸡汤的香味逸出,院子里有那么一刻的寂静。
林惠敏刚才只是被“不知道怎么说个开头”卡住,这回却是被女儿脸上忽然变冷的神情给吓住的。
砂锅盖被气流顶起,仿佛是泥土坏在窑里被热火烤炙时沉闷痛苦的呜咽。
林惠敏看着这个出落得越发亭亭玉立的女儿,她长得很像她爸爸,然而性格却不同于她爸爸的儒雅,仿佛出鞘的利剑般,在烈日下泛着冷光。
自从高考后她就发觉了女儿的变化,做事沉稳有计划,主意大却不心高气傲,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就慢慢跟随着女儿的脚步。
一如砂锅里的鸡汤,一开始是鸡的鲜在清水中翻滚,到最后慢慢清水入口,变成了汤炖鸡肉,两者相得益彰,相互滋养。
林惠敏开口就打了个绊:“不、不通知?为啥?”
傻疯子正狼吞虎咽地大口撕开一块鸡腿肉,浓糯的酱汁沾在他唇边的胡子,丫丫给他指了指,他傻笑着伸出舌头舔干净,继续津津有味地嚼着那块嫩滑的鸡腿肉。
汤芫看着他,努力地回忆那些她曾经尽力忽略的细枝末节。
她问:“妈,你说爸是当年是怎么失踪来着?”
人有时一急起来会忽略很多至关重要的线索,此刻汤芫一提,林惠敏心一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
“你那时还没出月,妈妈奶水不足,你爸天天给妈妈买鱼回来炖汤喝。但是咱们这儿离市场远,你爸去到的时候肥鱼都被抢光了,只能捡些中等个儿的。那时是休鱼期你舅没出海,也没鱼给咱家,你爸就……”
说到这里,林惠敏猛地站起来,目光是密布的震惊。
她如上了发条的木偶,机械地按着原先的设定继续自己的动作般,重复着当初她给女儿解释了千百遍的话——
“……跟着你舅出海,你舅的船在边境被人家发现用枪扫射,船翻了,你舅侥幸游了回来,你爸……没能回……”
林惠敏说到最后,倒了几回气都没能说完。
汤芫目光一敛:“妈,那后来奶奶怎么突然说是你剋死了爸爸呢?”
林惠敏感觉脑子不够用了,嘴巴张张合合,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对于她来说,她就只觉得老太太一直特别重男轻女。尽管她自己就是个女人,但是思想落后得令人发指。
老太太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心想的悲痛无处发泄,自然而然就发泄到她这个儿媳妇身上来。
汤芫却不这么想。
她皱了皱眉:“妈,总之暂时别通知他们。先不说别的,他们本来就对你有敌意,现在爸爸这样,要让他们知道了肯定就得赖在你身上。”
林惠敏抿了抿唇:“妈跟他们讲道理!”
汤芫挥挥手:“你看刚才那老太太找我要笔记的样子,像是会跟你讲道理的么?就我姑的性格,知道我爸这样肯定联系大医院看还有没有治疗的可能,可是治疗费用我大伯一家肯定是不出的。我爷爷走了,我奶奶就指着大伯一家养老,大伯说不她还敢吱声?她能管我爸多少?到时肯定天天上咱家闹,说不定还闹到外婆家去!”
林惠敏就沉默了——女儿说得一点儿也没错,那家人的确有可能做出这丢人现眼的破事儿来。
院子里四个人,大家都沉默着,丫丫突然走过来拉林惠敏的手,认真地说:“敏姨……”
林惠敏笑着摸摸她的头:“孩子,该习惯叫妈妈了?以后我就是你妈妈,啊?”
丫丫腼腆里透着激动,含着眼泪笑着喊:“妈妈!”喊完又恢复了认真的表情,“你别把爸爸送走,别把他送到那老奶奶那儿去,我们照顾他!”
她看着丫丫眼神里的无畏和坚定,再看女儿,叹了一气,点点头。
她说:“先把你们爸爸收拾清爽了,今晚咱们再商量商量这事儿。”
汤芫松了一口气,回头看炉子上的砂锅,锅边喷边细小的水珠。
她笑着说:“汤快好了,咱们都坐下喝口汤。”
一揭盖,栗子的香味就和在白烟里冲出来。
白烟散去,锅里乳白色的汤汁托起金黄的栗子、几点艳红的枸杞和深紫色的红枣,鸡块中流砥柱般窝在锅中,吸饱了浓香的汤汁。
汤一上桌,先是每人碗里一块鸡,一颗枣,几片栗子,几点枸杞,再淋一勺汤。
大家端起都往碗里吹一口气,点点黄澄澄的鸡油就被吹到一边,再喝一口汤,自喉间滑下胃腹,那股香气也延绵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煲过汤的鸡肉已经被炖至软烂,筷子轻轻一挑,鸡肉就从鸡骨脱离,入口爽滑,咬一口,吸进肉里的鸡汤被齿尖挤出,让舌头跟着齿尖一起尝一口鲜。
汤芫往丫丫碗里放一只大鸡腿,又往傻疯子碗里放了一只,傻疯子只犹豫了一下,就大口咬下去。
一只鸡四只腿,林惠敏把另一只小鸡腿放进女儿碗里,自己也夹一只。
汤芫左手食指和拇指捏着鸡腿骨节处把它立起来,右手筷子在骨节处一夹,往下一滑,那软滑的鸡肉就花瓣般散开在碗里。
她往嘴里放了一块,鸡肉易嚼之余,吃过还有回香。
她笑:“这里的鸡肉本来就跟鸡胸肉那样较柴,可是炖过之后依然一剥就落,其实很多事都像鸡肉这样,即闷得再紧,扎得再实,也总有针对它的烹饪方法。”
丫丫不懂,林惠敏却知道这话里的意思,她微笑:“咱们芫芫真的长大了。”
栗子整只煮到散成几片,那香味自然融入汤里,然而放进嘴中,栗香枣香和肉香尽收其中,微粉微脆,粉里又尝出一丝甜来。
汤芫看着她爸说:“栗子又叫板栗,果实秋季成熟时采收,是我国的特产果品之一,有“干果之王”的美誉。栗子生命力极强,也极易存活。”
她收回目光,看着她妈妈,眼神坚定:“妈,我爸一定会康复的。”
乐观的生活态度就被传染,汤芫这番话激起林惠敏的信心,她把碗里的汤一口干了:“好!妈相信你!也相信你爸!咱
们会越来越好的!”
丫丫和汤芫对视一眼,重重地点头,都仰头把鸡汤干了。
汤伟鹏也像是听懂了一样,傻笑一下,学着大家的样子,干了鸡汤。
汤芫始终相信,爱吃,喜欢吃甚至乐于变着法儿用同一种食材做出各种吃法的人,绝对是个热爱生活,并且能坚强地活着的人!
吃过饭,丫丫就劝着她爸进去洗了澡,林惠敏把他那身破烂的衣服都扔了,把衣柜底那大木箱子拖出来,把他的旧衣服都找出来,先让他换上。
汤伟鹏洗好澡出来,林惠敏煮好了一大锅热水,往盆里倒一点儿,再冲点凉水,说:“我给你洗洗头吧?”
汤伟鹏倒也不像一开始那样闹了,但就是站着不肯蹲下去。
汤芫把家里那张折叠躺椅搬出来,和丫丫打开就对她爸说:“爸,你躺这儿。”又看着她妈,“他仰着头让你洗,这样伤口就不用沾着水了。”
林惠敏回过意:“还是你想得周到。”
汤伟鹏其实早就睏了,他之前被熊孩子追打,好几天没睡好,这里见有躺椅,看了眼丫丫,见丫丫朝他点头,就毫不犹豫地躺了上去。
还不到半分钟,他就发出了呼噜声。
汤芫把折叠椅其中一截往里推一点,也不怕脏,手臂用力,托着她爸悬在脸盆上方的头:“我托着他头,你洗。”
林惠敏一看那头发都打结了,说:“你去把剪子拿出来,我给剪短一点再洗,发尾都结团了。先洗着,到时带他去理发店,把头发铲了,让它重新长。”
汤芫把剪子拿出来,林惠敏比了比,把头发剪了一大截,露出了汤伟鹏那黝黑的脖子,她心酸了酸:“你爸以前很白的。”
汤芫见她妈又伤心上了,赶紧劝:“没事儿,还会白回来的。”
丫丫好奇地蹲在旁边看那支洗发露,说:“我可以用这个洗头发吗?”
汤芫笑:“以后咱们都用这个替你洗头发好不好?”
林惠敏也笑:“也像爸爸这样,躺着洗。”
丫丫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好!”
连续一个星期,每天汤芫都能接到“菜谱”给她的烹饪任务。
她那小猪钱罐里也存了不少钱,每天她都拿钱去atm里存。
家里的冰箱她也趁着有空去买了,这时的冰箱都是两门的,她跟妈妈在电器城里挑了一下午,最后还是喜欢不锈钢板面的。
汤芫还想着装个空调,但她妈说屋里凉,不用空调,她也就没买。
林惠敏是怕浪费,汤芫是有别的打算——她觉得,迟早得把妈妈和丫丫还有爸爸带到江城去!
汤芫想过了,她考上了江城的大学,到时留妈妈在家也不放心,自己现在卡里已经有两万多块了,可以先去江城找房子租着。
毕竟这时的江城房租还没那么贵,到时还可以让妈妈做老本行——先摆摊,还可以去人家家里煮饭。
江城白领多,有钱人多,没时间也没心情和懒得下厨又想吃得好的大有人在,这市场特别大,她现在往家里装空调又花了一笔,不如用来做租金。
只不过这些想法她只在心里想着,打算到时计划好了,再跟她妈说。
汤芫她舅林建成的船之前就拉近岸重新上漆,汤芫拿录取通知书这天,她舅的营业执照也下来了。
这天天气好,风凉气爽,林建成那搭档又给了他一只大白鸭子,他就提着上门看他外甥女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又收到地雷好感动!谢谢叮叮点点小天使唤的地雷!亲一个~mua~
叮叮点点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6-02-1008:35:01
今晚的大雨家键盘的一百零一种吃法为大家带来的是——栗子键盘鸡汤
键盘取字母区二十块,洗净备用。
老母鸡一只,拨毛去内脏洗净。
栗子先开水烫个几分钟,再拿出来那层褐色的皮一搓就脱了~
红枣拿根筷子,对准梗用筷子头一捅就可以把核挑出。
锅里放鸡,先斩件放入或者煮好汤再拿出斩件都可。
加入栗子、红枣、枸杞、一片姜、再加入键盘。
大火煮开再小火煮两小时,好喝又补身的栗子鸡汤就煮好啦!
大家快来喝口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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