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金发少女面前,轻声道,“格雷小姐?”
“是,是的……”少女面色浮现出激动又惊喜的粉红色,声音发颤,仿佛在经受一种莫大的荣幸。
“你可以出去了。”
少女当即傻愣在那里,面上的粉色像干掉的胭脂,一块块垮下来,换作惨白。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慌忙解释着,“G·A先生,我……我特别崇拜您,您的每一首乐曲我都……”
“今天开始都不用来上课了。”他说,过分白皙的面庞没有浮过多余的表情,本来这种白皙对于欧洲人也是正常,可是在他身上却无端显出一种病态的瘦削。
“……我,我只是……”格雷小姐显得更惊慌了,晶莹的眼瞳氲出水光,声音开始哽咽。
就这样,英国财政部大臣家的格雷小姐,只得低头站起来,慢慢走了出去。
G·A合上课本,浅绿的眼眸在教室扫过,他慢慢地说,“音乐是一种清高的气质,我希望你们能够配得上这种气质。”
言毕,他竟不再看我们一眼,径自走出了教室。
人群哗然,面面相觑。
我看着门口的方向,唇线扬起细微弧度。
我错了,G·A确实不可一世,只不过,他的不可一世不是锋芒,是平静。
*
当晚,“Rosemary”的夜氤氲着一种玫瑰花露和松果味道的红酒清香,**迷人。
司天浙放下酒杯,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我回眸,“你呢?”
他唇角微翘,“在想你啊。”
我不禁饱含凉意地看过去。
“是真的,我在想你今天的名字,”他笑了笑,带着些许意味莫测,“很有趣。”
“你说‘Sara·F’?”我挑眉,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意。
“中文名字不方便,英文名字又觉得不安全,所以就想到换一个名字,”我直言,“而且……”
“而且,这也算是你一点小小的恶作剧?”他替我补上。
我浅笑,默认不言。
“不过,我想说的并不是名字,是你的姓氏。”他看着我,竟有些认真,“‘F’,到底是付清羽的‘付’,还是,弗克明斯。”
我稍愣,旋即明白了他的介意。
唇线的弧度变作几许故意的顽皮,我轻捻杯柱,在他深邃的目光下,慢慢地道出那或许已在心里萌发许久的字句,“我不想沉陷在过去的身份里,不论家族还是姓氏,现在的我,只想成为让自己喜欢的人。”
他眸中牵引出酒液般的浓郁流转,那星星点点的澄亮,是惊喜。
“可是,”我偏偏头,“你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那枚徽章到底跟G·A有什么关系?”
他笑笑,不疾不徐地说,“弗伊格特教授是G·A最崇敬的老师。”
我的不解在这一刻了然。
“当年弗伊格特教授设计出徽章样品,交由奥地利政.府之后,当权者提出要他在徽章上添加本届政.党的标志,伴随着音乐之都的光耀永远流传下去,”他眉峰微敛,“但是,弗伊格特教授并不想这样做,他认为当前的政.府不仅在改善民生上没有作为,甚至各级官.员贪.腐猖獗,致使当时的社会风气日趋败坏,因此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我身体前倾,手腕在桌缘上撑起下颚,“一位批判现实主义的音乐大师。”
“也不算是……”他凑近,几乎要吻上来,被我嗔了一眼挡回去。
他笑笑,继而道,“弗伊格特教授的作品多是描述纯粹的自然景观,其实他真正流传的作品也极少。当权者的意图屡屡在一个作曲家身上受阻,可他们也拿弗伊格特教授没有办法,只能禁止了他在维也纳音乐学院的授课,而维也纳形象徽章的事也不了了之。之后的弗伊格特教授专心音乐创作,成就了不少名篇,只是,流传下来的都是残缺不全的片段……”
我莫名点了点头,“看上去,这块未被认可的徽章竟比他的作品要知名呢,身为音乐家,不知道弗伊格特教授会感到幸运还是不幸。”
“我好像听到了某种悲观。”他的目光透过无限的水晶折射般的明亮,字句间颇具意味。
我轻笑,“因为,这个故事的结局注定是悲观的,我敢打赌。”
是的,任何只能存在于音乐家孤芳自赏中的杰作,本身都是悲剧。
“没错。”他起身走到拉下了夜幕布景的落地窗前,回身看向我,“不仅因为身为音乐家的悲哀,弗伊格特教授没过几年还是在一次野外出行时因为暴雨而死于意外。”
我一时静默。
“据说弗伊格特教授当时制作的徽章样品共有两枚,其中一枚交到了奥地利政.府手里,后被一位十分崇敬弗伊格特教授的官员收藏,这位官员去世后,徽章也被拍卖,我是在西班牙的一次宴会上见到它的,而另外一枚据说在G·A手里,所以我料定,只要出示徽章,G·A一定会放行。”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了G·A会自己设置门禁?”我疑惑,这不可能。
“不,”他微微笑,“带上徽章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所有的门禁都像今天的前几道那样,自然不必担心,但如果有意外,”他拿起手中的徽章,轻轻地摩挲着表面,“想见到那位传说中隐匿的作曲家,应该也不难吧……”
所以,他确保了能见到G·A的全部情况?
不对,他没有一定要见G·A的必要,所以——他是为了跟我一起。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一笑。
我抬眸,发现他也在用同样的表情看过来。
“为什么不问我在想什么?”我扬扬眉,道。
“没必要。”他走过来,执起我搁在椅子上的手,我顺势站起身,额头触到他温润的一吻,“我知道你在想我。”
我低笑,“才没有。”
我反握了他的手,“走了,送我回去。”
他任由我牵住,走到门口,我的手触上门把手的一瞬,人忽然被他拉了回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