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仿若一副印象派精美画作的尼古拉斯庄园,一座18世纪后期建筑式样的灰褐色砖塔楼显现出来。
刚到楼前,立即有人躬身迎接,“弗克明斯少爷,请。”
如此相熟,想来佐西应是这里的常客。
我们被侍者引进去,大厅内正在进行一场古董艺术品的拍卖会,略一打眼,便知场下高朋满座、名流云集,与会者俱都举止矜雅、着装华贵,这场拍卖会的档次可见一斑。
主持拍卖会的想必正是古堡主人尼古拉斯先生,他站在大厅正前方的台上,见佐西出现在门口,便稍稍停下了口中的介绍,向佐西颔首微笑。
台下众人不由循着尼古拉斯先生的目光向门口望去,视线触及我们,俱是一怔。
一时间,惊讶者有之、漠视者有之、面色复杂者有之、低声议论者有之,竟在刹那间形成一阵不小的骚动。
“咳……”尼古拉斯先生清了清嗓子,示意场下安静,“弗克明斯少爷、弗克明斯小姐,欢迎,请入坐吧。”
佐西领我穿过过道,在来宾席的最前方坐下,然而方一落座,视线不经意间掠过过道另一侧的来宾席,令我当下一滞。
同样位于来宾席最前方,那正注视着我,眼角弯起明亮弧度的人不是商荇榷是谁?
还未待我作出反应,佐西也侧面转向商荇榷的方向,对他从容一笑,竟是极尽优雅、礼节十足,若是不知情者,绝难以从他此时的表现中窥出丝毫两大家族仍处于明争暗夺状态的样子。
不同于佐西训练有素、善恶莫测的笑意,商荇榷微微眯了眯眼睛。唇角似笑非笑,却分毫无减他周身萦绕不散的随性味道。
只是佐西对于商荇榷的到场未见任何意外,倒叫我越发觉得他千里迢迢从英国赶来的目的并非只是冲着拍卖会和射击场这么简单,偏像是别有意图。
“好了,目前这座西班牙天使雕像出价是470万美元,还有没有比这位女士更高的?”拍卖会如常进行。尼古拉斯先生对场下众竞拍者道:“470万第一次……”
无人叫价。
“470万第二次……”
“470万第三次……”尼古拉斯先生扫视了一眼场下,不再有人响应,他敲了一下拍卖锤道:“成交,恭喜维多利亚女士。”
场下立时响起掌声。
这时,台上展出了下一件拍卖品,我抬眸看去,是一幅闻名已久的世界名画,《月夜》。
大幕徐徐落下,空灵的画作泠然呈现出来。场下已有不少人轻声赞叹。
“没错,现在大家看到的这幅就是俄国名家克拉姆斯柯依的经典画作,其个人艺术生涯的最高峰——《月夜》,”近处看来稍显偏矮,年近40的尼古拉斯先生介绍道:“这是一幅被世人誉为“爱情诗”的油画,它继承了俄罗斯艺术的民族性与文学性,体现了极高的艺术成就,更加具有珍藏价值……现在这幅画的起拍价是3300万美元。竞拍开始。”
场下立即有人举手,尼古拉斯先生宣布道:“3300万。这位先生出价3300万美元。”
“3500万。”另一人叫价。
“3700万。”
……
叫价声此起彼伏,名作果然是名作,其神秘幽邃、如诗如梦的笔调,恬静悠远、令人陶醉的意境,使得不少竞拍者争相竞之,不多会儿。场下叫出的价格已较起拍价几乎翻了一番。
只是相对于其他人的热衷,佐西和商荇榷由始至终并未对这幅名作表现出兴趣。商荇榷将视线随意瞥向虚空的某一处,好似周围的反响与己无关,却又好像在静候什么。佐西反而一直盯着这幅画,目光在散着清香的蔷薇花丛中荡漾。直到——
“7000万。”
“好,现在场上有人喊出了7000万美元的高价,”尼古拉斯先生宣布,看上去颇为欣喜,“还有人出价比这位先生高么?7000万美元第一次……”
“8000万。”佐西抬手应道。
尼古拉斯先生看向佐西,精明的眼神闪露亮光,“好,现在弗克明斯先生出价8000万美元,还有人比他更高么?”
“8200万。”方才叫价的那位先生迟疑片刻,应道。
“9000万。”毫无犹豫,佐西追价,从容自若、志在必得。
场上早已无其他人应价,尼古拉斯自然而然地将目光投向那位先生,我循视看去,那位先生眉心半拧,此时已是面有难色,显然,他也极中意这幅《月夜》,可佐西的价码着实给了他很大压力,令他难以取舍。
“9000万第一次。”尼古拉斯先生出声提醒。
“……9500万。”那位先生沉吟良久,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地报出价格,话音一落,场下早就惊诧不已的来宾席立时一片哗然,私语切切不绝于耳。
众人大多没有料到有人会为这幅画报出这样的天价,尼古拉斯先生一时怔愣,犹豫着看向佐西,那位先生也向我们投来目光,看上去颇显自信,他或许以为自己狠心抛出500万美元,这样的分量能够对佐西产生压力,可惜他却是想得太过简单了。佐西若是想要得到一件东西,决计会不择手段争取到手,有时他的争夺甚至已经不是为了这件东西本身。何况这次仅仅是涉及到金钱而已,他哪会容得自己轻易放手。
“9999万。”佐西缓声道出,从容得仿佛指挥若定的国王。
场下已然连低声的议论都听不到了,无数道震惊的目光打过来,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恐怕绝想不到现场居然能叫得出一个亿的高价,也不会想到,这幅画竟能拍出堪比毕加索画作的价位。如若所料不错,这种价位的画作在全世界不会超过十幅。
然而抛开其他不谈,就价目本身而言,佐西报出的数字也着实太……特殊。
我不由转头看向他,商荇榷也终于懒懒地抬眸瞥他一眼,不同于众人的是。商荇榷并无意外,想来经过这许多次的交手,他对于佐西为人的了解并不输我。
“这……怀特先生……”尼古拉斯先生看向佐西的竞争者,略显为难,到场的应当大多都是他的朋友,或是有意结交的达官显贵,尼古拉斯也不愿因这样激烈的竞争而得罪某一方。
那位怀特先生瞪大眼睛看向佐西,面上一瞬间涨成酱色,胸口也激烈起伏起来。然而当所有人期待的目光转向他时,他沉了沉气息
息,终是低下了头。
“9999万第一次……”尼古拉斯先生道,心里却也有了定论。
“9999万第二次。”
一片沉寂。
“9999万第三次,成交!”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作了宣布,尼古拉斯先生敲下拍卖锤,一场竞争终是落定,“恭喜弗克明斯先生!”
连同尼古拉斯。场上场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掌声里。那位怀特先生却是不免羞愤地起身离开了现场。
掌声稍息,尼古拉斯问道:“弗克明斯先生,容我冒昧问一句,是否这幅画作对您而言具有特殊的意义呢?还有,您给出这样的价位……”
“这个,”佐西轻暖一笑。“很抱歉,原谅我不便相告。”
尼古拉斯先生了然地点点头,嘴角弧度拿捏得很是得当,他又带头鼓了下掌,“那好。让我们再次恭喜弗克明斯先生……”
伴着零落渐止的掌声,台上的《月夜》被撤下,换上另一件罩于方形玻璃格子内,由水晶琴架托起的精致小提琴,格顶打下灯光,令琴身愈发华丽璀璨、光耀溢彩。
“接下来展出的这件同样也是高贵典雅、独一无二的艺术品……”尼古拉斯先生侧了侧身,伸臂做了一个介绍的手势,“它是由著名小提琴大师席洛先生于1970年亲手打造的一把纯手工小提琴,命名‘水晶’,席洛大师之所以为它取这样的名字,是因为它清脆动听如水晶碰撞一般的音色……”
华美的艺术品自然引来万众瞩目,但我料想不到的是,就连商荇榷一直游散难以聚焦的目光竟也在一瞬间专注起来,他凝视着台上的小提琴,神色透出令我不解的认真甚至执迷。
刹那间,我潜意识里竟是笃信,商荇榷今天来的目的,就是在等这把小提琴的出现。
“……除却精湛的工艺,大家还可以看到,在这里,”尼古拉斯先生向台下略一示意,众人发觉,在琴身尾端的左边部分,用碎钻镶着一个约五厘米高的字母“i”。
尼古拉斯先生讲解道:“这个‘i’代表席洛先生妻子的名字,席洛先生为了怀念自己早逝的妻子,因而在自己所造的每一把琴上都用钻石刻下了这样的标志。席洛先生去世后,这把‘水晶’曾辗转卖到了中国一位家世显赫的企业家手中,后来这位企业家的家族逐渐败落,便又将‘水晶’卖出……”他讲到这里,言语间也不免叹息,“可以说,这把琴经历了半个世纪的风雨,见证了人事兴亡,那么今天,希望这把意蕴久远的‘水晶’能够找到真正懂它的人……现在,‘水晶’的起拍价是200万美元,竞拍开始——”
场下立即有人响应,尼古拉斯先生宣布:“200万。”
这时,商荇榷缓缓抬起手,只是随后道出的价码却是令在场所有人一惊,“1000万。”
“什……什么?”尼古拉斯愕然望向他,“斯图尔特先生,你……你确定?”
回答他的不是任何语言或动作,商荇榷淡然望向他,那意思已是再明显不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