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姻缘是什么样的?
不过郎情妾意,你情我愿。
先故意矜持着,喝上那么五六盏暖酒,再说上三四句着意逢迎的笑话,撩过去一二心知肚明的眼神,随后便勾勾手指,拉拉衣带,鸳鸯帐,芙蓉被,一刻千金。第二天你东我西,各不相干。
这是文的。
因为时间充裕。
而时间不充裕的时候,前面那些酒、那些话都可以省去,直奔要害,直捣黄龙。
速度足够快的话,一个时辰之内,连同首尾一并完成,不留痕迹。
双修有鼎炉一说,还有互利一说;有采补一说,另有性命一说。当然,还有欢愉一说,以及借种一说。
妙月宗之前的谋划里,便有一条,搭上余之归的线,安排些美貌女修,看看能不能借个种。只是计划还没开始,便被余之归有意无意地彻底破坏而已。
现下这名女修,当然不会跟个凡人借种。
女修方才一路疾行,精神紧张,终于来到安全所在,才放松下来。她见地上多个凡人,暗道对方生得英俊非常,即使昏迷之中,也不减魅力,莫不是天意犒劳?便打算真刀真枪做一场。
——大长老形貌昳丽,当年西仙界想和大长老做一场的男修女修原本不在少数,亏得席长天本人没那个念头,埋首傀儡堆,境界嗖嗖蹿升,渐渐令人仰望……后来大家依然想与之做上一场,却不是因为相貌,而是冲着修为而去了。
那女修自是不知,她看看左近无人,令力士傀儡将席长天托进庄园,顺手摸了对方一把。
清纯羞涩的修士,都比较矜持,一般先摸脸蛋儿,慢慢宽衣解带,欲迎还拒,你来我往,求的是那个有趣的意境。
身经百战的修士,都比较直接,冲着一夕欢愉,恣意尽欢,因此摸的地方,是要害。
腰以下,膝以上的要害。
那女修的手,隔着青衫,就要掂掂席长天的“斤两”。
须知,有些人看着高大威武,然而内里未必,有些人看着矮小猥琐,其实别有洞天。有丑懒汉娶枝妻,每日百般恩爱,旁人往往不解,其中缘由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女修的想法也是坦荡,然而她却忘记——要害所在,岂能随随便便碰触?
空中突然出现一物,直接将她手臂撞断,速度不减,直直扎入她胸口!
随后又过了好几息,才能听到此物来时的破空之声。
只是女修已经全然没了气息。
力士傀儡失却主人,保持着托举姿势,定定不动。
那条傀儡臂自动钻进席长天袖中。
另一条傀儡臂还在追来的路上。
直到天明。
庄园乃是女修的落脚之处,其中并没有其他人,早上有路人见此情状,不由大吃一惊,赶紧呼唤保长里正耆老等人。
席长天在力士傀儡怀中,一直昏迷不醒,一只手上带血,地上倒着一具尸体。身边不远处站着个八臂傀儡。
这副模样,一看便知是修士之间的火并,凡人不敢靠前。
于是席长天继续席天幕地地昏迷着。
天公初时只是阴霾,过了午后也不作美,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雨丝细若牛毛,继而粗如白线,渐渐滂沱起来。席长天整个人从头到脚全湿了,狼狈至极。
两条傀儡臂在肩头微微颤动,一条举起,覆在额上挡雨,另一条向下,掩护要害所在……
席长天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被雨淋醒。
他感觉身体悬空,随意掐了手诀,六力刷拉将人接过,上面撑伞,下面变成一个基座,胸膛便是靠背,手臂化作扶手。
席长天全身上下仿佛被碾过一遍,灵力耗去大半。他按着膻中,内里元婴恹恹地没精神,金丹缓缓转动,修补体力。
看看周围,席长天唬了一跳。
他只记得昨晚之归出事,自己被生死契影响,痛得失去意识,后来发生了什么……他从傀儡臂和六力的记忆灵石中拼凑出端倪:对方想攻击他要害,傀儡臂自动反击。
攻击要害,不冲着丹田,冲着……地方的原因,席长天丝毫没认真想过。
余之归性命无碍,然而身受重伤,他还得去找。
子母金蟾傀儡另一端,杳无音信。
不仅如此。
他这只子母金蟾,双眼一闪一闪发出血红色光芒后,倏然熄灭。
这不是金蟾淋雨淋坏了,而是内中灵石消耗过度所致。
不知有多少人找他,不知其中是否有之归?席长天连忙换了颗灵石。
果然刚刚放上灵石,子母金蟾又闪烁起来。
不是会馆馆主,不是三清门长老,不是南宫子铭。
“长天?我,张茶茶。”
张茶茶是个明白人。
他坐在傀儡船里,左边挨着砗磲,右边抱着企鹅,头顶落着谷彧,手上捧着子母金蟾:“谢天谢地,终于联系上了!长天,是这样的……”
听完张茶茶一席话,席长天呆了。
“我这就去。”
余之归的情况,比席长天只重不轻。
坠入混沌洞中时,他便知大事不妙。身体百般痛楚算不了什么,心中念念不忘,懊恼万分。
这一次恐怕凶多吉少。
但他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
——活下去!
在昏迷之前,余之归最后一个想法:还好没有把长天牵扯进来……
“……长天?长天是谁?”
“不晓得,他已经念叨十八次了。”
“除了长天,还有姚瞬雨。”
“姚瞬雨念了三次?还是四次?”
“念叨长天的时候,都情意绵绵的,念叨姚瞬雨,每次都咬牙切齿,看起来想让他醒很容易啊。”
“嗯,试试。”
于是,就在昏迷的修士耳畔,一个充满情真意切的声音,反复呼唤:
“姚瞬雨看你来啦——”
“姚瞬雨看你来啦——”
“姚瞬雨……”
余之归猛地张开双眼:“——姚瞬雨!”
“哈哈,你看,他醒了!”一个中气十足,苍老豪迈的声音。
“醒了醒了!”一个嘻嘻哈哈的女子声音。
“小娃娃,你可清醒过来了,你们赶紧把声音关了罢,吵死人。”另一个清朗严肃的声音。
余之归转动眼睛,自己身处一处陌生的屋子中央,身下有张矮榻,头顶上方两个脑袋凑过来,左边的中年男子精神矍铄,虬髯扎扎,右边的中年女子笑意盈盈,眉眼如弯月。
余之归稍微感知了一下,登时肃然——这两人的境界,比席长天只高不低!
不仅如此,室内还有一人,同样修为深不可测,只是没有靠近而已,想来是那清朗严肃声音的主人。
自己这是得救了?
余之归想起身,稍微动了动,浑身乏力。
“哎,你可别动,我好容易把你缝起来,一动就全碎了。”那女子笑嘻嘻把他按住了。
——缝起来?余之归一身冷汗。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他不敢乱动,开口道,“前辈可曾见到两头雪虎?”
虬髯扎扎的中年男子一听此言,不禁面带笑容:“在你左边三尺处,它俩伤重,还没醒过来,我的阳阿在照顾,你放心便是。”
余之归稍微松了口气:“前辈,在下昏了多久?”
“约莫一日夜。”
“糟糕……”没想到会出这样的意外,长天一定等急了,“前辈……可否……将在下怀里的玉蛇傀儡,放到在下手上?”
眉眼如月的中年女子道:“你那什么傀儡,早不见了。你看看你这一身衣裳都还新换的,身上只剩下一个储物袋完好无损。”
余之归呆住。
不到一刻,他苦笑道:“不告而别,又失去联系,长天一定担心死了……请教前辈,这里是什么所在,在下还有要事,务必先回去一趟。前辈救命之恩,绝不敢忘。”
“回去?回哪里?”女子问。
“清源城。”
女子皱眉思索:“清源城……跟清源山有关?”
余之归眼睛一亮:“正是在山脚之下。”
“那你可回不去。”
余之归讶然:“回不去?”
男子不答,反而问道:“你可还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余之归想了一想,整了下事情脉络,道:“在下被宵小算计,经由上古大阵而至一位前辈的深海行宫。行宫的兽栏之内另有机关,地面出现混沌大洞,在下无法逃离,便被吸入,其后便人事不知,甚至此刻也不知身在何处。”
男子笑道:“那深海行宫,现在怕是归你所有了罢?”
余之归大惊:“前辈如何得知?”
“我是它的前主人。”男子一捋虬髯,“驭兽师,陈五润。”
余之归呼吸一窒,双目放光:“大前辈!晚辈飞霞宗余之归,见过大前辈!”
陈五润哈哈大笑:“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你我亲近许多?”
余之归欣喜道:“在深海行宫之时,便对前辈妙手天工深有感触,只恨生不逢时,今日能亲眼见到前辈,之归三生有幸!”
“你别高兴得太早。”
说话的,是始终没露面的第三人。
余之归不由一怔。
女子往声音来处瞪了一眼:“小书呆子少泼冷水,难得来个西仙界的人,你装模作样干什么!”
沉浸在惊喜中的余之归,并没有忽略对方的一字一句。
“……西仙界?”
“你不会以为,现在还在西仙界罢?”
陈五润一句话,惊破梦中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