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宿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热热闹闹的被衙门的人给抬回了家,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他自己跑去了县衙,把里面的衙役吓了一跳,他现在是全县英雄,关于他勇斗恶狼的传闻已经传了诸多版本,所以衙役们一看到他,就不由分说的将他稳住,然后找了一副滑竿,把他弄上去,又……游了一次街。
说起来,衙门的人还真热衷于游街呢。╮(╯▽╰)╭
就这样,他辛辛苦苦的跑出去了一趟,又给完完整整的送了回来,不过路上他听说恶狼的尸体已经给烧了,而且他被“游街”的时候,依稀仿佛看到红衣女鬼躲在民居的墙缝之间,偷偷摸摸的探头看他。
被她害成这个样子,李宿自然很生气,就在经过她旁边的时候,用梆子把她给敲“碎了”。
李宿回家之后,王氏和柳氏从屋子里出来,见门前围了许多人都吃了一惊,待问清楚了情况才放下心来,亲切的给抬滑竿的衙役们送了茶,还端了两盘花生和姜糖分给来看热闹的乡亲们。
不一会儿人都散了,王氏挽着小儿子,柳氏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进了堂屋,李宿一进去,就看到堂屋左边第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粉衣小姑娘。
那小姑娘模样倒是挺可爱的,她稳稳坐在太师椅上,脚尖还够不着地面,见他进来了也不起身,而是抬着下巴,一脸倨傲的将他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来回打量了几遍。
嘶——
年纪小小,这种蔑视别人的傲气是哪里来的呢?李宿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小姑娘问道。
“你是谁家的小姑娘……咳咳,为什么坐在我家的堂屋里?”李宿捂着嘴咳了两声,低哑着声音反问。
按照王氏怜惜小儿子的性格,一般会先对李宿嘘寒问暖一番,然而今天没有,她责备的瞪了李宿一眼,上前站在了小姑娘的右边,道:“二郎你怎么在说话,没大没小的,这位是你的表姑姑。”
嗯?!李宿一惊,又看了看那小姑娘,分明只是个孩子而已,表姑姑?
这时柳氏也上前站在了小姑娘的左边,附和道:“小叔,别看表姑姑年纪虽然小,辈分却大着呢。”
李宿还是一脸惊愕,不解的问:“真是亲戚?可是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呀?”
小姑娘看了看王氏,王氏马上解释道:“当年打仗呀,家里亲戚们死得死散得散,就算有你不知道的也不稀奇,这姑娘呀,她爹比你爹辈分大一辈,算起来是你爹的表叔,可她爹还在襁褓的时候呀,你爹就抱过他,正所谓摇篮里的爷爷举拐杖的孙,他爹是你表叔公,她岂不是你表姑姑么?你还愣着干嘛,快叫人呀。”
听起来好有道理,毫无破绽,李宿的目光又移向了面前的“表姑姑”,“表姑姑”一脸老成持重的坐在太师椅上,努力把脚尖垫在地上,看到这一幕,那三个字他实在叫不出口,他又去问他娘:“既然是因为打仗失去联络的亲戚,爹又已经不在了,娘您怎么知道没有认错人呢?再者……咳咳,这位年纪这么小,总不会突然出现在门口吧,她之前住哪里,家里人呢?怎么到这里的?”
额……王氏和柳氏一时语塞,不约而同都望向小姑娘,她们心里虽然认定了小姑娘就是小表妹/表姑姑,但都无法回答李宿的问题,因为她就是突、然、出、现、在、门、口。
真是麻烦诶,杀鸦青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不甘于屈居人下,所以才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很高的辈分,但她也同样不喜欢编谎话,因为太费脑筋了。
算了,还是用最简单的办法吧,她一脸嫌弃的对着李宿,道:“看我的眼睛。”
杀鸦青开始施展*术,李宿不明所以的看过去,只觉得“表姑姑”的眼睛像小小的杏核,眼角还略略有些上挑,严格来说,这眼睛的形状应该是桃花眼。
见李宿没反应,杀鸦青有些意外,瞪着眼睛更用力的去看他,还道:“专心一点,看我的眼睛呀。”
“一直在看呀,你眼睛怎么啦?”
“你没有看到里面的小星星吗?”
“小星星是什么?眼屎吗?”李宿左看右看,没找到呀。
“……”
眼睛都瞪酸了,杀鸦青终于放弃了,心道,这人也许有什么蹊跷,狼毒毒他不死,*术对他也没用,难道说他……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命格不成?
“行了没?”李宿眼睛酸了。
“行了行了。”杀鸦青摆了摆手,扭头冲着柳氏使了个眼色,那柳氏道:“小叔,我们没有见过那位表叔公,娘总是见过的,娘怎么会弄错呢,难道你连娘都不信吗?”
杀鸦青板着一张脸跟着道:“家父日前跟表嫂通过信的,是表嫂邀请我来三河县做客的。”
王氏迷迷糊糊的仿佛想起了这件事,忙道:“对的对的,表叔公来信了,这不就联络上了,我一时忘记了跟你讲,是我邀请表姑娘来做客的,这不,表叔公收到信之后,就派家仆将表姑娘送来了。”
“啊?娘,您不是不识字么?”李宿惊讶道。
“对啊对啊。”王氏笑了起来,道:“我是不识字的。”
“那您怎么看信呢?”李宿追问。
“对啊对啊。”王氏竟然没有起一丝疑虑,转头笑眯眯的望向柳氏:“大概是真娘帮我读的吧。”
“是的呀。”柳氏也接过话茬,笑答:“大概是我
我读信和回信的吧。“
“大概?”李宿有点眼晕,抚了抚额头,忽然想起一件事,又问:“对了,娘,表姑姑的名讳呢?”
这下可真问倒了王氏,王氏又去看杀鸦青。
杀鸦青想了想,既不好说自己当公主时候的名字,就用自己当妖精的名字吧,而且她现在是李家的“亲戚”姑且随了这姓氏,她道:“我姓李,名鸦青。”
“真是个不错的名字,这样我就能叫你青儿了呢。”王氏好开心的掩嘴笑道。
“是啊,表姑姑的名字真好。”柳氏高兴得拍手符合。
这俩人都是一副喜笑颜开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懂她们高兴什么?关键是,普普通通的姓氏,加上一个用颜色命名的名字,这名字到底好在哪里呀,你们倒是说清楚呀!
“娘啊,大嫂,原来你们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这难道不奇怪吗?”李宿倍感无力,快要晕倒了。
“是啊,是有点怪,这是为什么呢?真娘你知道吗?”王氏笑呵呵的问媳妇。
“我也不知道呢婆婆,真的好奇怪呀。”柳氏一边笑,一边捧着脸摇摇头。
这两个人……李宿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昏倒在了地上——原来他是真的头晕呀!
这下子,王氏和柳氏都惊醒了,她们走过去围拢在李宿的身边,惊慌得不得了。
“儿啊,你怎么了?”
“小叔,你醒醒呀。”
看她们这样紧张,杀鸦青从椅子上跳下来,走过去观了一下李宿的气色,然后捂着鼻子将他上衣剥了,把肩膀上的绷带拆开,露出里面腐烂并流出黑血的伤口。
就是这股味道,一直熏得她坐立难安,现在更加浓烈的恶臭迎面扑来,令她不得不嗖得一下逃窜到了门外,从外面探头进来,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你们准备后事吧,他毒发了。”
同一时刻,衙门的仵作惊慌失措的跑来班房找徐捕头,气喘吁吁的道:“徐捕头,不好了!”
“什么事?这么慌张?”徐捕头正在悠闲的喝茶,他见仵作满头大汗,笑道:“来,喝杯茶再说吧。”
仵作急道:“来不及了,我刚刚给小张验尸,发现他竟然是被毒死的!”
小张就是被恶狼咬死的年轻捕快,徐捕头闻言面色一变,惊问:“他不是被狼咬死的吗?怎么会是毒死的?”如果是为人的,那是凶杀,是大案子,徐捕头能不吃惊吗。
“唉,是狼咬的!”仵作叹了口气道:“徐捕头您有所不知,这深山老林子里的野兽吃的东西很杂,有的会吃掉腐烂的动物尸体,有的偶尔也会嚼一些有毒的草,不管是腐尸还是毒草都是有毒性的,但是对野兽本身无害,可是如果这股毒性附在了野兽的牙齿上甚至是爪子上,而它们正巧又咬了或者抓伤了人,那么就很有可能把人毒死了!”
有这种事?徐捕头满脸惊讶。
这类现象少见,但不代表没有,仵作痛心疾首道:“小张死后我检查他的尸体,发现通体发黑,说明他不是失血而死,而是被毒死的呀!”
他说完见徐捕头还愣着,拍着自己的大腿,提醒道:“您还迟疑什么,这是一头罕见的毒狼,小张虽然死了,李二郎还活着在呀,我们看看他去!”
徐捕头和仵作慌忙赶到李家,一进院里就听到了哭天喊地声音,杀鸦青站在屋外,徐捕头越过她冲进了屋子一看,李宿面色发青的倒在地上,衣裳和绷带散开着,露出的伤口不但没有收口,而且流出了黑血。
徐捕头用手试了试他的鼻息,万幸的是他还有呼吸。仵作比徐捕头慢了半步,检查了一下李宿的情况,皱眉道:“果然沾染了狼毒。”
“怎么会这样,我儿先前还能走能动,下午还去了一趟衙门,回来之后还跟我们说过话呀,怎么说着说着,就成这样了呢。”王氏哭得咽长气短。
“是啊,小叔方才还好着呢。”柳氏也是泪流满面。
仵作就将说给徐捕头听的话说给她们听了,还道:“许是二郎受的是抓伤,毒性走得慢,听说他今天下午出去了一趟,这一行动,只怕加速了毒性在血液中的流动,所以才……”
王氏颤巍巍的上前,对着仵作就要跪下去,哭道:“还请先生救救我儿呀。”
仵作急忙将老夫人扶住,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人恕我无能,我是个仵作,叫我验一验还行,哪里会看病,这时候快去找郎中来看才是正经呀!”
徐捕头看这家里没个主事的男人,两个妇人已经急得乱了阵脚,大声道:“大婶、嫂子,你们先冷静冷静,仵作大哥您与我一齐将二郎抬着进屋,然后我去找郎中来,嫂子你要照顾好老夫人,现在这情况,老夫人万不可再有事!”
徐捕头说完,跟仵作两人将李宿抬回了屋子,再跟对柳氏交代了两句就跑出去找郎中了。
不一会儿,李家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位郎中,原来徐捕头心里着急,索性将县里有名的郎中都喊到了,结果没想到,病人还没救活,一群郎中先吵了起来。
郎中们是为李宿中的何种毒争执不下,这毒发作得这样厉害,只怕寻常解□□没有多大用,如果不能弄清到底中的什么毒,只怕很难找准解□□。
最终,他们熬了一副中规中矩的解毒汤给李宿灌进去之后,可是不但不见李宿的气色好转,相反他的手指脚趾开始出现了赫人的青黑色,郎中们坐不住了,背上药箱,道了声叨扰
低着头离开了李家,最后一位走的郎中还劝李家婆媳,万不要太过伤心,生死有命,二郎估计就这几天了。
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腿脚一软坐在地上哭了起来:“我含辛茹苦把孩子们养大,自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为何老天要我年轻的时候丧夫,晚年又丧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王氏年纪大了经不起这般伤怀,哭着哭着竟然昏倒了。
李家大门敞开,一会儿哭声震天,一会儿有人进进出出,动静这么大,早有邻居过来探望,王氏一昏倒,邻里们七手八脚的将王氏送回了屋,掐人中的掐人中,喷水的喷水,有人问柳氏,你们吃过晚饭没?柳氏这才想起,今天家里就乱糟糟的,她连晚饭都没有做。
柳氏心里自责极了,众人看她眼神发直,就知道肯定是吓懵了没顾上,有好心的婶子立即去厨房做吃食,等一切消停的当,就已经到了后半夜。
安顿了婆婆,柳氏送走了街坊等人,等转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院子里的小马扎上,还坐着她“表姑姑”呢。
“表姑姑,对不住,我竟把您给忘了。”柳氏说话时的表情像笑又像哭。
人家家里出了人命,这种情况杀鸦青还是能够理解的,她特别善解人意的道:“没事,你忙吧,不用管我。”
柳氏走过来,蹲在她的旁边摸了摸她的袖子,红着眼睛问:“表姑姑,您饿不饿?我去给你做一点吃的吧?”
杀鸦青现在是人了,自然需要进食,不过她摇摇头,回答:“我吃过了,刚才我去厨房把剩下的面疙瘩汤吃了。”
没想到柳氏强撑了一天,听到她这么一说,忽然就绷不住了,脸埋进手掌之中伤心欲绝的哭了起来。
杀鸦青惊悚的看着她,没想到她说哭就哭啊,她左右看了看,身边实在没有其他人可以阻止这个丧失理智的女人,就伸手托起她的下巴,命令道:“别哭了,看我的眼睛!”
可惜柳氏哭得太厉害,双眼叫眼泪糊住了,看不到她眼中的小星星,还是不停的哭着。
杀鸦青只好摸出一块帕子,先帮她把眼泪给擦干,柳氏捉住她的手,自责不已的哭道:“小叔中了毒,我竟让他出了门,婆婆伤心过度,我连饭也忘记做,表姑姑您才来家里,我居然把您给忘了,害得您自己去厨房吃剩下来的残羹剩饭,都是我的错,我不配当李家的媳妇儿。”
杀鸦青眼睁睁的眼看着自己刚刚擦干的眼睛又变得湿湿嗒嗒,实在无计可施,放软了口气,几近哀求道:“诶,你不要哭了,我真的不太会安慰人,你别哭了好不好,我最怕人家哭了。”
“对不起。”柳氏瘪嘴哭得更厉害了,不是嚎嚎大哭,而是很辛苦的忍着不出声,却泪如泉涌的那种,她抱住杀鸦青嘶声哭号:“表姑姑,我不是故意的,我——又——吓——到——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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