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小妖传 第39章 白骨夫人夜画皮，小妖难逃剥皮噩

今夜大雪停歇了，半轮明月高高悬挂在中天之上，冷冷清光挥洒人间，染白了庭院。夜风悠悠荡荡，从山谷一路吹到白府高墙之内，院子里开得如火如荼的腊梅红得绝艳。

睡眼迷糊的吱吱嘟囔着拽紧了披着的狐裘，最近补水补狠了，养成了起夜的坏习惯。

清寒的空气中带着一缕缥缥缈缈，若有若无的幽香，使劲儿往吱吱小巧的鼻子里钻。

“嗯，是梅花香……”鼻尖耸动，嗅嗅，“呀~还有酒酿小丸子！”吱吱的瞌睡虫一下子醒了，两只小眼睛奕奕有光，流着口水，顺着香味一路小跑摸了过去。

白府修的亭台楼榭弯弯曲曲，道道回廊，一不小心就容易拐错弯。

“凤凰台上~与君游……君负盟约……妾苦等，江南江北，万里哀哭……意难平……”风声啸啸，隐约传来女子“咿咿呀呀”的婉转唱腔，声调凄凉哀戚。

兴冲冲的吱吱一下子止住了脚步，这个，听说，一般年代久远的宅子容易闹鬼啊？脑海间一下子涌入了一系列的意象：半夜唱歌的女鬼，红衣服，黑头发，绣花鞋，苍白的一张脸突然回眸冲你咧嘴一笑，七寸长的血红舌头喷你一脸血……

吱吱惊颤颤地搓了搓胳膊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美食诚可贵，小命价更高。苦海无边，小白施主啊，咱还是回头是岸吧！”吧嗒吧嗒，于是胆小鬼白吱吱默默咽着口水，准备扭头回房继续睡觉。

可俗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嘀嘀咕咕的吱吱在回廊兜兜转转，正在琢磨刚刚自己是从那间房里走出来时，结果一转弯就撞进了一出惊悚剧中！

凄戚的冷色月华之下，庭院里那株腊梅开得异常灿烂，成千上万的花骨朵竞相绽放，一朵朵好像是被浓稠粘郁的鲜血染色，红得惊心动魄。夜风有情无意地撩拨，花瓣悠悠然飘落在庭院未化的积雪之上，似泼血点点。

然而，这些都不算什么，如果和突然从花树后袅娜走出的那架白骨比起来的话。

一架会走动，上下骸骨轻启闭合哼着不具名小调的白骨！

“……终是意难平呀……恨也难消……”它自顾自哼唱着哀怨小调，似乎根本没有看见吱吱，将胳膊上搭着的一副软软的、花花绿绿的人形皮囊随意地往地上一丢。

“可惜可惜，三个月就烂掉了。”听起来像是追求时尚与美丽的女子花了大价钱买下当季的最新款，结果转眼却发觉款式已经过时，语调满是遗憾和不舍。

吱吱瞪大着眼珠，一动都不敢动，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呼吸声惊动那月下骷髅，即使狂想拔腿就逃，可两条腿好像原地生了根，动不了！连躲避现实地闭上眼都做不到，睁开、闭上，眼前的场景就好像刻在她的眼皮子上，栩栩如生！

被抛弃的那副女子皮囊整个儿变成薄薄的一层，委顿与地，如瀑的长发倾泻一地，吱吱眯了眯眼，飞快地瞥了一眼。白夫人爱美，在眉间细细勾画了一朵金线牡丹，此时就着月色看起来，显得格外诡魅。

吱吱认真地咽了咽口水，乖乖个隆冬呛！要还是摸不准形式，那她岂不是枉称聪明机智小飞鼠啦？美人画皮，荒山白府，鬼影丛丛，特么这不是白骨精就是老天瞎眼！

下一秒，吱吱简直就想自抠双目，根本不想看到这一幕好么？！

从皑皑白雪覆盖的庭院地下，一张张面目各异，面带微笑的蝉翼皮囊破土而出，像是发芽的白豆芽。男女老幼，高矮胖瘦，百态千姿，万分骇人！

那具白骨踮着森森脚趾骨，在它的私人“衣柜”兜兜转转，细长的指骨轻轻划过那一排排剔透似玉的面颊，黑幽幽的瞳孔中两簇幽绿鬼火明明灭灭，刺骨的寒意渗透人心。

“意难平呀……恨也难消……白骨为牢候君……候……”只顾陶醉在自己歌声中的白骨骷髅突然发出“桀桀”一声怪笑，然后歌声顿止，空气中满是浓郁的血腥气，她回首朝着吱吱咧嘴一笑。

“……哦呀~小乖乖，你瞧~”她森白的指骨捏住一张皮囊的尖尖下巴，将那一张脸猛地跃入吱吱视野中，“她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簌簌红花之下，那是一张和吱吱一模一样的脸，睡得恬静安详。

吱吱吓得心脏骤停，两腿一软，直接晕了过去，最后一个念头却是——不知道是先死再剥皮还是活剥皮。

“桀桀桀~真是不禁吓啊！”

白骨夫人将人皮轻轻一挑，从地下勾了出来，慢悠悠将身子套了进去，掏出一柄桐花镜，哼着小调，细细开始梳妆。

次日清晨。

“……酒酿小丸子……”吱吱闻着香味儿，哼哼着从床榻上幽幽转醒时，一眼就瞧见了支着下巴笑嘻嘻瞧着自己的女孩儿，九分相似的脸！

两眼一抹黑，“哇！”地放声大哭起来，苍天啊大地，如来佛啊玉帝，她居然真的死了！

那女孩儿只笑眯眯地坐在那里，看着她一个劲儿地哭。估摸着吱吱已经哭得差不多，把该嚎的不该嚎出声的全嚎完后，她才掐了掐吱吱红彤彤的小脸，笑嘻嘻地问：“小妹昨晚做恶梦了吧？”

恶梦？呸！少拿这套唬人！白花花的骨头，软塌塌的人`皮，亲眼所见，还有假？而且，别人不知道，作为剧透党她白吱吱可不是好糊弄的，分明就是白骨精嘛！

吱吱继续抽抽搭搭，掩在被子里的一只手却悄悄用力掐了自己肚皮一下。

瞬间疼得眼泪真的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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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还！活！着！

满心狐疑的吱吱完全摸不准现在换了张皮的白骨夫人到底打什么鬼主意，只能将计就计，假装被她“恶梦”那一套说服下床吃东西。

木瓜炖雪蛤，猪尾莲子红枣汤，腰果虾仁……

吱吱小口小口地吃，一边留意着自称是“白府小姐”的白骨夫人神态。或许是才换新皮，需要一定的适应期，那张脸远不如原来的生动，但吱吱还是发觉了，凡是她向木瓜炖雪蛤伸出魔爪时，白夫人会微微挑眉展现她的欢喜，然后目光似不经意滑过吱吱的胸`口。

这个……莫非白夫人嫌弃咱胸太小？_(:3)∠)_

吱吱默默在心底给自己点了一排小蜡烛，庆幸吗？为什么完全高兴不起来？

从那天之后，吱吱并没有让白夫人如愿以偿地见到她日益挺拔的身材，反而一天天消瘦下去。

能不瘦吗？她被困死在这里了！一往外走就是鬼打墙。

白夫人“去远门”了，白府的人却渐渐多了起来，掂大勺的白厨子、开口闭口丰胸产奶的白嫂子、优雅弹琴的白美人、咬糖葫芦的白小妹……看似整日来往人声不绝，热闹不已。

然而，早已看穿了一切的白吱吱心却一日寒比一日。

来来去去的，全是白骨精一个！西行路上，难得一见的女鬼居然是个癫狂的精分！整日痴迷于角色扮演！一个人撑起了整个白府。

吱吱心好累，她真的不想配合啊，但她也不想这么早就狗带。

三餐准时，夜宵丰富，她现在完全是被圈养起来了，人家是被霸道狂炫男主甜宠着生包子，她是被白骨精投食着准备随时贡献出自己的肉`身。

同样是女猪脚，待遇却是天差地远。信仰崩塌远比肉`体折磨对人的摧残性更大。

尽管如此，她还是迎来了她的验货日期。

这日临睡时，白小姐脸色难看地用手量了量吱吱的小包子，然后脚步飘忽地踉跄离开了，似乎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几百多年都贯彻的法子，突然失灵了，对于白夫人也是个需要认真消化的毁灭性伤害。

暗黑如墨，房内的熏香袅袅而上。

这晚，吱吱一如往常地失眠中。

半夜的时候，她听到了“嚯嚯”的磨刀声和“桀桀”的鬼笑。

“咯吱——”门开了，寒气渗透进来了，门关了，室内温度降低到让人止不住打寒颤的地步。

吱吱的全身上下都已僵硬。

黑暗中有两团鬼火幽幽地盯着她，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在屋子内打着转转，带来阵阵冷风一下下扇到吱吱的脸上。

吱吱握紧了手里的匕首，手心渗出细密的冷汗。

瞄准她的脖子，那晚白骨夫人背对着自己挑皮囊时，露出的脊梁骨上有一行血字——白骨夫人。她也不知道哪来的笃定，猜准她的命门是那里，生死一线，只能靠赌一赌。

最后，吱吱听到她拉开了凳子，坐在桌边悠悠然喝起了茶。

房内的烛灯亮了起来。

“唉，小乖乖，既然醒着就起来吧！”端坐着饮茶的人影淡淡说道。

白屠夫虽然是个屠夫，却也长得眉目清俊，此时只是暖色的光照在他的脸上，润泽似玉的肌肤上却隐约出现了点点黑斑，大有蔓延之意。

白骨披画皮，怎奈何肌糜肉烂，再好的驻颜存尸法也敌不过时间蚕食。白骨夫人不是通过修行成的精，无法像那些禽兽花草那样获得皮囊，可她本生而为人，又是极爱美的女人，所以，她需要不断地剥皮害人。

身上戾气越发深重，无法投胎转世，更无法得到上天垂怜。

只能继续。

吱吱慢吞吞地坐起来，抱膝坐在床上，看着举手投足优雅清贵的“白屠夫”，瘪了瘪嘴，说不出话来。

“你是我见过最糊涂也最聪明的小丫头。”

所以，你要放过我吗？

“白虎岭□□静了，整日整夜都只有些孤魂野鬼在这里游荡。你陪着我的时候，傻乎乎地整天笑呵呵的，我倒觉得挺高兴的。”白夫人笑得很温柔，有些唏嘘感慨之意。

吱吱想起白夫人待自己确实很好的这段日子，眼神中也有止不住的黯然，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像母亲像姐姐一样的人存在，可她却是想要剥自己的皮当衣裳。

“我原本想要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然后挑个好日子让你在睡梦中安然死去。可你这小丫头太聪明了，骗都骗不住，一双贼溜溜的小眼睛看得透透的。”白夫人叹了口气，放下了茶杯，拿起了放在黄梨花木桌面煞气万分的剔骨弯刀。

“可惜我的皮囊都要报废了，有没有新货入手，不然倒实在想留你下来陪我打发时间。”黑幽幽的瞳孔一眼不瞬地盯着吱吱，然后站起身来，充满压迫感地踱步而至。

吱吱正要捏诀念动发诀，四根寒气森森的白骨带着凌厉风势朝她飞来！

“唔……痛！”

“叮——”吱吱手中毫无杀伤力的匕首脱手飞出，而她的四肢已经被牢牢钉在了墙上，被扎透的伤口巧妙地避开了大的血管动脉，角度刁钻，非熟能生巧不能行也。

庖丁解牛，目无全牛，手熟耳。

“哦呀呀呀

~小乖乖原来是只锦毛鼠小妖呀！”白夫人半边脸已经烂掉脱落，挂着模糊的血肉略带惊讶地瞧着吱吱惊险时刻“倏”地冒出来的两只白绒耳朵和一条细细小尾巴。

“正好，十二生肖我还差只鼠妖皮囊呢~”白夫人笑着走过来，尖尖细细的指骨摸了摸吱吱的耳朵，伸出尖尖的舌尖舔了舔吱吱手腕处汩汩冒出的暗红色鲜血，脸上的尸斑以一种极其缓慢的速度渐渐褪去。

传说，有嗜美之人为了保持百岁不老，以人`血沐浴，处`男处`女之血为上上等。

莫非，今夜要挂？

吱吱耳畔琉璃暗光浮动，担忧：“二吱……”

白夫人目光敏锐，冰凉的手指摸上吱吱的耳垂，“咿呀呀~很有意思的小东西呢~”一路走来，神通似大圣不曾察觉琉璃的存在，亲近似兄长黄四郎未曾发觉耳钉的怪异，二师兄、黑熊大王……全都没有注意过琉璃的特殊，可白骨精却能一眼识破，此间敏慧，没有二人。

对方不愧是西游中唯一凭借离间计成功彻底分离取经组的鬼魅，强龙难压地头蛇，打不过，心机拼不赢？难道真的等剥皮？

有种人，越是生死攸关，脑筋转得越快。

“白姐姐，你也听说过唐僧肉吧？”

“长生不死肉？我不需要长生不死了。”白骨夫人兴致很好，还愿意同她聊聊天。

“唐三藏乃佛祖座下金蝉子转世，十世修行的善人。传说，吃他一块肉长生不老，而且，药效良好时，能够起死人，肉白骨。”

从此再也不要靠剥皮画皮度日，白骨也可以重生新肉，做回你最怜惜的自己，最舍不得的自己。

一阵阴风吹来，雕花门大开，带雪梅花夹着寒香凛冽而至。

昏暝之中，床帘层层纱幔轻轻扬起，被钉住的白裙女子微微扬头，漆黑的眼眸中暗光流动，嘴角勾起纯真无邪的笑容，被凌`虐的血`腥之美盛开得动人心魄。

等你有了身体，我也会一直留在这里陪着你，享受万里孤独，共饮一杯无边寂寞。

吱吱眨了眨眼，笑得真诚。

“好姐姐，你要不要……试一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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