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文殷把好脉后,柳仁贤上前问道:“大夫,人怎么样了?”
“这位小姐的病症很奇怪啊。恕老朽医术不足,诊断不出来。”大夫皱着眉头说着,拱了拱手:“你们还是另请高明罢。”
看着大夫摇着头走掉的背影,小青坐在床头,一脸丧气:“我就说没用了。小姐这是旧疾犯了。”
“旧疾?我是听说过小殷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可是着几年看一直都很健康。她是患有什么旧疾?”柳仁贤问道。
小青叹气:“我也说不清楚。反正听我家老爷说,是娘胎里带出来的。后来,因为遇到了一个名医,才慢慢给治好了。这几年都没犯过病。那个给我家小姐看病的名医说了,小姐不能大悲大喜,就是情绪不能受太大的起伏刺激,否则的话就会再犯病的。到时候想要再调回来就麻烦了。”
柳仁贤面色一顿,不能大悲大喜?他当即想到了在秦淮楼文殷因为见到他和别的女人纠缠的画面气急攻心吐血的画面,还有后来,他对她……
所以说,是因为这些原因才导致她旧疾复发的吗?
“小青,你说的那位名医叫什么?我马上让人去找。”他问小青道。
小青更沮丧了,她垂下了头:“就算告诉柳公子你也没用啊。那位名医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
柳仁贤吃惊。
小青抬起头来望向他:“说起来,柳公子,你和我们小姐那段时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啊?自从把你找回来以后,我们小姐就整个不对劲,身体也变成了这样。按说我们小姐的性子,不可能会这样的。除非
——柳公子,你是不是让我们小姐受什么刺激了?“
小青的话一下字戳中了柳仁贤的心坎,他的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一丝愧意。
“果然!”
小青眼尖捕捉到了,立刻叫起来:“我就说,我们小姐那样云淡风轻的性子,若非受了什么大的刺激是绝不可能变成这样的!柳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刺激到我们小姐了?”
“……”
柳仁贤自责地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小青情绪上来了,一发不可收拾:“柳公子,你真是太过分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小姐对你是一片痴心,你就算再不喜欢,看在她这份情意上,你也多顾虑顾虑她的感受好不好?这么多年了,你明明知道小姐喜欢你,你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只知道一味地让我们小姐望着你的背影黯然神伤。是!没错!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感情的事情不能控制,所以,我们小姐说你没有办法喜欢上她不是你的错,我也勉强理解了。可是,可是你……”
一边的文名见小青越说越来劲的样子,忙插话道:“小青小青,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公子他……”
“怎么可以不生气!你看看我们小姐因为他都变成什么样子了!说来也是奇怪,过去爱答不理的,现在怎么这么多管闲事。我们小姐都表明了要划清界限了,那就识趣点,井水不犯河水就好。还一路不依不饶地跟着。甚至演变成现在这样,还有完没完了!”
小青瞪着双眼,怒火中烧的样子让文名看着都有点害怕,这势头上,文名想替柳仁贤说几句话说不了口。
而柳仁贤则索性一个字也不说,就站在那里,任由小青骂着。
“小青。”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如轻缓缓地响了起来,不大,却有效地止住了小青的势头。
小青见文殷醒了,忙过去帮着将人扶着坐了起来:“小姐,你醒了?”
文殷淡淡看她一眼,说道:“你说得这么大声,我不醒不是很奇怪吗?”
小青这才后知后觉:“小姐,对不起。我……”
“说了多少次,不要这样激动。怎么总是不听呢?”文殷说道。
小青微低下头,“我也是替小姐太生气太不值了。”
文殷静静地看着小青那个样子,虽然没有再对柳仁贤发飙,但是,那个表情怎么看着都是充满了气愤和不甘心的。得亏是还不知道她和柳仁贤已经做了那种事情,否则的话,只怕人不更气炸了才怪。
柳仁贤靠过来:“小殷,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文殷没有看他,只是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冷淡的口吻,将两人心与心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得很远。
“……”她如此冷漠的态度让柳仁贤一愣。
文名见了也有些尴尬,笑着缓和气氛:“哎呀,文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身体都病成这样了,我们公子怎么放心留你们在这里自己离开呢?”
“猫哭耗子假慈悲。过去怎么不见关心下?”
小青还在那嘟哝着,接收到文殷不赞同的眼神后,才闷闷不乐地闭上了嘴。
文殷这才转过头来看向柳仁贤:“我没事。沈婆子也不会再找我麻烦了。你放心回去吧。”
柳仁贤没说话,只是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一脸不认同的表情。
文殷见他仍不走,又说道:“回去吧。你们出门在外不是有自己的事情要办吗?就不要在我这边浪费时间了。”
柳仁贤说道:“你想告诉我你不怪我。但在我看来,如果你真的不怪我的话,就让我照顾你。至少照顾到你身体恢复些为止。否则,我只能认为你在怨我怪我。”
文殷微微蹙眉。
良久,文殷才说道:“你何必这么固执。”
“只能说你对我的了解并不够多。”柳仁贤回答着,脸上挂着招牌般温和的笑意。
因为文殷的身体需要休养,在客栈里人多眼杂,有许多的不方便,柳仁贤就特意让文名物色了一个环境优美的近郊小宅院住下,另外也买了几个丫鬟下人。
在养病的这段时间里,柳仁贤将文殷照顾得很好,不止是在衣食住行上,更多的是无微不至的关心与陪伴。本来还满腔不满的小青在见到他对文殷的百般照顾后,也渐渐地消了气,反而还替文殷高兴,觉得自家小姐这次算是因祸得福,或许能和柳仁贤顺利发展下去,得偿所愿。
然而,小青不知道的是,文殷并没有那样的期许。
在文殷看来,柳仁贤这么做固然真的有关心,但是,也无法否认其中也有愧疚之意。不管怎样,秦淮楼的那场缠绵,已经在
他们彼此的心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绕不开,躲不过,更无法视若无睹。只要它存在,那么所有的真心真情都难免掺了水分。
文殷愿意相信柳仁贤是真的关心真的想照顾她,却再也没有勇气去想彼此的可能。
院中的景色幽然,阳光温暖,文殷靠坐在躺椅上,尽管已没有初春的寒意,但是她身子骨虚弱,还是拿了块毯子盖在了腿上,手里捧着本书,好看的眉眼静静地盯着书页瞧着,却是许久不曾翻页。
柳仁贤端着药走过来,正好看到她那副样子。蓦然间,只觉得仿佛时间都静止了一般,如画,透着典雅的意境,却也不乏写意韵味。不知为何,心在一瞬间似是被什么东西给温柔地抚平了一般,柔软了许多。
相处的这段日子,文殷格外的安静,她不多话,情绪也很少有什么起伏,有时候人明明就在跟前,却却连呼吸都安静得让人感觉她好像不存在似的。然而,尽管如此,她却仍旧有本事吸引着他的视线,就哪怕是一动不动地坐着。以前她留给他的印象自然也是安静的,但是那份安静中,是透着几分卑怯的。而现在的她的安静,往往有着从容和悠远的感觉。捉摸不透,更把握不住。
甚至,她的眼神中还时常透露出一股萧索的苍凉悲伤的感觉,就好像枯木将彻底朽落的感觉。
柳仁贤并不喜欢她那样的眼神,与其说是不喜欢,或者更该说是格外的在意吧。在意到了经常夜间做梦,梦到她那样的眼神,把自己惊醒。必要到文殷的房里,确认她安稳睡在床上后,才放得下心来回到自己房里继续睡下。可往往这之后,睡眠更浅。
起风了,吹得院中的柳条轻扬,却吹不散文殷那份淡淡的忧郁。
柳仁贤走过去:“在想什么呢?”
文殷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纤细的之间一挑,将书翻到了下一页,嘴里应道:“没什么。”
柳仁贤看着她手头的书,淡笑着,将汤药递了过去:“该吃药了。”
文殷接过,看着黑漆漆的汤药,也没有多话,乖乖地喝了。
她喝药总是很爽快,并不会叫苦推脱,柳仁贤对她这点很欣慰,也好奇:“倒是从来没有听你抱怨过一句药苦不喝的。”
文殷眨了眨眼睛,卷翘密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她的神色很淡然:“小时候在药罐里泡大的,对药的苦味并不算陌生。大概是因为这样,所以比较能接受吧。”
这还是第一次听她提起小时候的事,柳仁贤笑了:“听文伯父说过,你小时候身体很不好。”
“嗯。算是体弱多病吧。”
文殷应了声,柳仁贤还要开口,却见她已经翻到了书的下一页,漂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书上的内容,从头到尾没再看他一眼,那认真的表情,让他不好再问下去了。
他站了起来:“那,不打扰你看书了。”
正巧小青准备了茶点端过来,见柳仁贤走了,叫住他:“诶,柳公子,我准备了茶点。”
他低头看了眼那些茶点,不算特别出彩,但也精致,他笑了笑,“过会儿吧。”
小青见他离开的样子,面上有点疑惑:“怎么这就走了?平日里不都要陪我们小姐坐好一会儿吗?”
她端着茶点走到文殷那里,将茶点一一放到石桌上,笑嘻嘻地说道:“小姐,这是厨房里新做的样式,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你快看看。”
文殷看了眼那几样,确实很精致可口的样子。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吃,只是若有所思地合起了手头的书,对小青说道:“小青,稍微准备下。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
“回去?小姐,你的身体能行吗?”
“回到圣谷再慢慢调吧。”
文殷说着,见小青要反对的样子,继续说道:“圣谷里的环境更适合调养身体,药材也多。或许回去,对我更好些。”
听她这样说,小青觉得有道理,别说动了。
文殷又问道:“蕾蕾那孩子呢?”
“正在前头玩呢。”小青应道。
文殷点了点头。
提起蕾蕾,小青忍不住又多说了几句:“说起来还多亏了小姐的易容术。你看,这蕾蕾跟着咱们和柳公子一块住了这么多时日,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就是没有认出来这就是天策夫人的女儿。真是太好了。”
文殷笑笑:“没认出来就好。”
小青越说越起劲了:“说起来,这世上恐怕真没人的易容术能比得过小姐了吧?也是。小姐你可是靠着易容术骗了柳公子很多年呢……”
说到这里,小青忽然意识到说错了什么,忙住了嘴,抬起眼皮,小心翼翼地打量了眼文殷的脸色。
本以为文殷会生气,没想她反应还挺淡定,嘴角甚至带着笑,她捏起茶盏喝了口茶,说道:“嗯。想想,确实如此。”
“小姐,我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过去的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文殷淡淡然地说着,看向她:“我们还是谈谈眼下的事吧。”
小青知道她指的是回圣谷的事情,转了转眼珠,低声问道:“圣谷不轻易允许外人进入。小姐,你说要回圣谷,就是说要跟柳公子他们道别了吗?”
“不是道别。是不告而别。”
“不告而别?”小青吃了一惊:“小姐,为什么?怎么着,咱们也该跟人说一声啊。柳公子这段时间把你照顾得这么好,若是小姐你这样做,他会生气的吧?”
“不至于为此生气吧。”文殷并并不认同小青的说法,“而且,你认为如果我们跟他道别的话,他会让我们自己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