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夫人用手掩住面,哽咽声似乎都能传到外面,秦贵妃轻叹一声,把秦四小姐推到秦夫人面前:“母亲,还有妹妹在你身边陪伴呢!”
秦四小姐比方才要沉默很多,偎依进秦夫人怀里。し秦夫人搂住秦四小姐,再忍不住把秦贵妃也搂入怀中。秦贵妃看着秦四小姐,对秦四小姐露出微笑:“妹妹,你可要记得,姐姐在宫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秦四小姐轻声应是,殿外已经传来内侍禀报:“贵妃,皇后娘娘遣人赐物。”秦贵妃用帕子擦了眼里的泪,林菀也上前来帮着收拾,秦贵妃捏一下妹妹的手,秦四小姐已经露出微笑,秦贵妃才命传昭阳宫的人进殿。
这一次来的还是柳依依和吴娟,两人手里捧了赐物,低头走进寝殿,对秦贵妃照例说了那些赐物的吉利话,秦贵妇也就命人接了她们手上的东西,命林莞带下去管待。
柳依依和吴娟自然要辞一辞,这才拿了秦贵妃的赏赐离去。
“依依,为何你每回来到凤藻宫,都有些不一样?”一等出了凤藻宫,吴娟就好奇地问柳依依。
柳依依当然不能说实话,只对吴娟微笑:“可能是……”
话没说完,就见杜太后的仪仗往这边走来,吴娟和柳依依急忙在路边跪下。杜太后不会在意路边跪着的两个小宫女,只在轿内想着心事。
等杜太后仪仗离开,柳依依站起身看向杜太后的仪仗,眉头微微皱起,杜太后对秦贵妃的关照,似乎有些不一般,原先柳依依没发觉,但现在仔细想想,原来的自己,简直就是傻子。
“依依,你说,老娘娘长的什么样子?”吴娟站起身后,又开始问东问西,柳依依收回思绪对吴娟含笑:“在宫里日子长了,自然就能晓得老娘娘长什么样子了。”吴娟手一拍,唇边现笑:“也是!”
说着吴娟往远处望去:“等以后我出了宫,和家人说起,在宫中服侍过娘娘,见过陛下和老娘娘,家里人准定不相信呢。”
“有什么不能信的?这在宫中,原本就是平常事。”两人边走边说,宫道交汇处,渐渐也有昭阳宫遣往别的宫殿赐物的宫人走回来,众人聚在一起,说一说各宫给来使的赏赐,比较一下谁最大方。这是后宫卑贱的宫女难得的欢喜时光。
这一日,后宫之中,不管是皇后也好,还是宫人也罢,都过的无比欢喜,只是秦贵妃送走了秦夫人和秦四小姐之后,都没歇息,就前往宁寿宫。
秦贵妃到宁寿宫的时候,杜太后正靠在熏笼边,听着宫女给她念书,秦贵妃低头走进,接过宫女手中的书,轻声念起来。
“你念的,确实比宫女好多了。”杜太后没有抬头,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秦贵妃应是后看向杜太后:“妾的一切,都是老娘娘赏赐的,老娘娘若要收回去,妾甘愿承受,只是老娘娘……”
“收回去?”杜太后这才抬头瞧着秦贵妃:“对我,又有什么用?”话里浓浓的讽刺让秦贵妃额头的汗冒出,秦贵妃把手里的书放下,跪在杜太后身边:“妾愚钝,还望老娘娘……”
杜太后已经伸手抬起秦贵妃的下巴,话里意有所指:“愚钝?真愚钝的人,就不会想到在我和吴氏之间,两面想讨好了。秦氏,你真以为,我对你所思所想,一无所知?还是认为,我已老迈,软弱可欺?”
秦贵妃的心中慢慢涌起惊慌,自己身边的人,到底哪个是杜太后的人,是林莞,还是女官,还是内侍?还是,全部都是?
“连你都该是我的人,秦氏,你又何必在这做挣扎?”杜太后放下手,拿起榻上的一方丝帕慢慢地擦着手,擦完了手把丝帕丢进火盆里,那火舔着丝帕,渐渐化为灰烬。
秦贵妃听到这句,唇边露出一抹苦笑:“老娘娘既这样说,那要妾,做些什么?”
“话都说透那就没意思了。”杜太后的语气还是那样平淡,秦贵妃应是:“妾已经明白了,妾以后,定会……”
“我答应你的事,会做到的。王氏的孩子一生出来,就会……”杜太后停了停,眉微一挑:“你可以走了。”
“妾谢太后恩典。”秦贵妃对杜太后再次行拜大礼,起身后退离开。当秦贵妃踏出暖阁时候,听到杜太后在唤宫女:“来人,继续把书念下去。”
原来,还是逃不掉,挣不脱。秦贵妃口中泛起苦涩,一步步往外走去,既然无力抵挡,那就这样做罢,横竖,这是富贵荣华该付出的代价。
“你说,你觉得宁寿宫对秦贵妃的态度,和别人不一样?”晚间是柳依依值夜,朱皇后靠在床上,柳依依给朱皇后捶着腿,寻些闲话来说,说着,柳依依就悄悄地把话引到宁寿宫对凤藻宫的态度上。
朱皇后闭着眼,淡淡问出一句,但柳依依已经听出朱皇后话里对这个话题的兴趣。因此柳依依急忙找补一句:“这也不过是奴今儿奉了娘娘的命,前往凤藻宫赐物时候,路上遇到老娘娘的车驾,因此觉着有些不同。”
朱皇后并没说话,柳依依正要给朱皇后把被子盖上,朱皇后已经睁开眼,瞧着柳依依道:“依依,我在这宫中,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只有我晓得,很多事,还是不一样的。依依,我从踏进宫里的那一刻,就告诉自己,不管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朱家,都要做好这个皇后。”
朱皇后的话听起来有些没头没脑,柳依依仔细思量,却听懂了,她对朱皇后状似发誓地道:“娘娘如何待奴,奴很明白,奴以后,也会报娘娘以忠诚。”
“为什么?”朱皇后瞧着柳依依,眼里有好奇,柳依依当然不会说实话,只浅浅一笑:“娘娘待依依很好,除了依依的娘,就再没人待依依这
样好了。”
朱皇后再没说话,只微微一笑就闭上眼,柳依依晓得她这会儿是真要睡了,给她盖上被子,放下帐子才退出来,别的宫女已经吹灭了灯。殿内只剩下床边烛台上的一只蜡烛还亮着。
柳依依坐在地上的被窝里,眼闭上时候心里长叹,从没想过,会有一天,暗示秦贵妃行为不妥。那个曾被周婕妤一口一个姐姐的人,从此,就再不是姐姐了。
宫中的热闹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沉寂下来,那天说过这话之后,柳依依并没看到朱皇后有任何别的动作。朱皇后依旧和平时一样,待秦贵妃就像别的妃嫔一般。但柳依依晓得,宫中的事情,永远都不要急,你着急了,或者,就会落入别人的圈套。
转眼春风吹拂大地,御花园的花,重新开的姹紫嫣红,算起来,柳依依醒来已经一年了。这一年的时光,可以说是连周婕妤那十九年加上后,最漫长的一年。当然,柳依依也觉得,自己如同脱胎换骨一样。
“啊,依依,你穿这衣衫真好看。”吴娟瞧着穿上春日宫女所穿服饰走出来的柳依依,含笑说着。
“都一样的好看,哪有我穿着就特别好看?”柳依依拿起梳子梳一下发梢。这一回送来的首饰,还镶了珍珠,虽然只是米粒大小的珍珠,但吴娟还是害怕珍珠掉下去,见柳依依梳发梢吴娟就急忙道:“你也不怕这珍珠掉了?我还是头一回戴这么好的首饰呢?你说,要珍珠掉了,只剩下这根簪子,多不好看?”
柳依依好笑地捏一下吴娟的脸,伸手把簪子插|在发上:“这算什么,再说掉了就掉了,再过两个月,又有首饰赏下来了。”
吴娟的腮帮子鼓起,拿过一面镜子:“你自己瞧瞧,是不是你特别好看,这柳绿衣衫,配着你就是这样清新淡雅。我穿着呢……”
吴娟低头瞧了瞧自己,嘴也撅起来:“我穿着呢,就像太液池的那老树桩子。”
“哪有你这样说你自己的?再说你就比我,稍微胖了那么一点点,怎么就成老树桩子了?”柳依依仔细瞧瞧吴娟,两人身上的衣衫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柳依依比吴娟稍微瘦了一点,瞧着似乎多了点飘逸。
吴娟的腰虽没有柳依依那样细,鹅黄的腰带系在她腰上,也是小腰盈盈一握,并不是什么老树桩子,再加上吴娟爱笑,又是一张红扑扑的圆脸,要照柳依依瞧来,倒还觉得吴娟比自己活泼讨喜呢。
“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吴娟的腮帮子鼓的更厉害了。
“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这试衣衫,试的时候也太久了。”李姑姑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接着李姑姑推开门一走进就拍下手:“哎呀,这是从哪来的两个美人儿?果真冬天衣衫笨重,瞧不出来,这一换上春天的衣衫,就一个个跟花似的。”
“李姑姑您就别夸了,方才娟儿还觉得,她穿这衣衫,没我穿着好看。”柳依依含笑请李姑姑坐下,要给李姑姑倒茶。
李姑姑瞧着脸红没处躲的吴娟,笑的更开心了:“都说十八没丑女,我瞧着,十五六岁的姑娘,哪有丑的。娟儿,你十五了吧?”
吴娟点头,指着柳依依:“依依也十四了。”
“十四十五,再到往后,十七十八,都是好年华啊。”李姑姑感慨地说了一句,窗外突然传来焦灼的声音:“姑姑,原来您在这里,赶紧往前面去,娘娘要发动了。”
这一句非同小可,李姑姑的神色都变了,提起裙子跑出外面问报信的人:“不是说,还有一个月,才会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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