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柳依依慢慢地走出仙游宫,王淑妃的神色渐渐变的复杂起来。原本以为,柳依依会在自己的影响下,变成和自己一样的人,但没想到,竟然是不一样的人。
王淑妃用手按住额头,觉得开始头痛起来,宫女走进,见状上前拿过美人拳给王淑妃捶着肩膀。
王淑妃止住宫女:“不必了,怎么不见阿贞?”宫女放下美人拳,给王淑妃倒茶:“公主在后面学着做针线呢。这不是淑妃您前两日说的,说这些事,公主也该学着做呢。公主就记住了,让人找来针线,这两天在学着做呢。”
王淑妃接过茶微笑:“她这样聪明,也难得。不过就学着能穿针引线,高低缝两针就好,谁还正经学这个?”
宫女应是:“奴们也这样说呢,劝着公主,小心扎了手。”说着宫女轻声道:“方才柳婕妤来了,奴们想着柳婕妤该会和淑妃说好长时候的话,因此不敢来打扰,怎么这会儿,柳婕妤就走了?”
提起这事,王淑妃又感到头疼,用手按住额头:“不提这事了,柳婕妤的性情,真是被陛下宠坏了。”
宫女哦了一声就没提这件事,顺着王淑妃的话往下说:“等再过些日子,陛下只怕就要另立新后了,到时……”
“想什么呢?这个宫里,柳婕妤有宠,苏美人有子,独有我,是什么都没有。”要说王淑妃对后位没想法,这是王淑妃自己都不信的事。可王淑妃更明白皇帝是什么想的,就是千万不要表现的对后位太渴望,否则,秦贵妃就是个例子。
当初后宫所有的人,都认为秦贵妃是板上钉钉的继后人选,谁知皇帝从宫外另择新后。
宫女又笑了,正要再吹捧王淑妃几句,就听到王淑妃淡淡地道:“陛下不愿意给的东西,千万不要去想。”
这一句让宫女遍体冰冷,不敢再说话。王淑妃看向殿外,殿外的蓝天白云,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化。在这宫中,平安到老就可以了。
柳依依走出仙游宫正殿时,正在和仙游宫宫女说话的菊儿有些惊讶地转身,小跑步上前跟在柳依依身后道:“我还以为,婕妤会像原先一样,在仙游宫待很长时间呢。”
柳依依没有停下脚步,而是继续往前走:“很多事,都变了。”
菊儿啊了一声,没有说话,陪着柳依依走出仙游宫。宫道还是那样长,路两边仿佛没有什么变化,柳依依走在宫道上,仿佛连叹息都变的奢侈。
段婕妤带着人从另一边走来,两边相遇,段婕妤停下脚步对柳依依微笑:“柳婕妤好,许久都没看见柳婕妤了。”
柳依依微笑点头:“是,天气热,不愿出门也是有的。段婕妤这是要往赵昭容那边去?”段婕妤摇头,指一下仙游宫的方向:“不,是要往王淑妃那边去,瞧柳婕妤想也是从那边来?”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柳依依点头,两人又说几句闲话,各自行去。段婕妤走出几步,身边的宫女小声道:“婕妤,瞧这样子,是不是真是王淑妃要……”
段婕妤抬头瞧宫女一眼,宫女已经住口。段婕妤笑的意味非长:“不管是谁,横竖不会是我和赵姐姐,等明儿,请柳婕妤到我们这边玩耍。”
宫女了然应是,段婕妤伸手扶一下鬓边的金钗,既不算得宠,又没有孩子,在这宫中,想要过好一些,那也只有瞧准了,讨好未来的皇后是正经,就是不知道,未来的皇后,到底是王淑妃还是柳婕妤?
“婕妤,这些日子以来,宫中各处,和婕妤您的来往,似乎多很多了。”段婕妤既然能想到和柳依依亲热,别的人自然也能想到。来往的频繁让菊儿都察觉出不对,再又一次婉拒邀请之后,菊儿疑惑地问柳依依。
柳依依怎么不明白宫妃们究竟是想什么,不过现在,柳依依对谁成为皇后毫无兴趣,不要是王淑妃就好。因此柳依依对菊儿微笑:“她们来她们的,我们过我们的日子。你着什么急?”
菊儿掩口微笑:“是,又忘了婕妤交代过的。”柳依依推开窗,看向外面的院子。
日子仿佛流水一样,不见回头。这院子里的树,也从满眼苍翠,变的微带浅黄,再过一段时间,宫中有了新后,朱皇后就会很少被人提起了。柳依依叹息一声关上窗,别的不知道,王淑妃,是绝不能成为王皇后的。
中秋节那天,宫中循例在太液池上的小岛上,赏月喝酒。因着朱皇后还没满了周年,众妃们打扮的并不像原先那样花枝招展,但也个个珠围翠绕。
皇帝独坐上方,王淑妃坐在皇帝下手。其余妃子按照位份依次坐了。太子单独一位,在皇帝左手。阿贞如儿因年纪还小,跟随各自母亲坐了。二皇子三皇子因为更小,不过是由乳母抱着,在开宴时候被奶娘抱着,给皇帝行礼,取个合家团圆的意思,就被奶娘抱走了。
因太子在座,妃子们自然也不能像平常一样,在皇帝面前争奇斗艳,不过就是说笑几句,讲一些典故。
如儿吃了一口月饼,又喝了一点汤,抬头瞧着那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眼珠一转就站起身对阿贞喊道:“姐姐,我们出去外面玩好不好?”
阿贞规规矩矩坐在王淑妃身边,猛地听到如儿喊她,眼不由一眨,已经看向王淑妃。王淑妃尚未答话,如儿已经自顾自地离了座,走到太子桌边,伸手去拉太子的手:“太子哥哥,我们去外面玩,赏月好不好,还有姐姐。”
柳依依摇头,菊儿已经上前对如儿道:“二公主,这里陛下还没有……”
如儿撅起嘴,看向皇帝:“爹爹,我要和太子哥哥,姐姐们出去玩。”柳依依站起身对皇帝恭敬地道:“陛下,
如儿无状,还望陛下……”
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示意柳依依坐下:“小孩子家,喜欢玩耍是再平常不过的了。”说着皇帝就对太子:“太子,今夜中秋,也不好拘着你,你领着妹妹们,出去玩耍吧。”
太子虽天生稳重,但毕竟还是孩子,如儿来叫的时候他就想起身了,不过碍于宫中礼仪,此刻得到皇帝准许,太子站起身对皇帝拱手:“儿遵旨。”阿贞也站起身:“是,女儿听命。”
太子牵住如儿的小手,对她摇头:“你啊,最是调皮。”如儿笑弯一双眼,和太子阿贞走出去,宫女内侍们也急忙跟上。
皇帝对柳依依微笑:“如儿聪明活泼,虽说礼仪方面,不过一家子在一起说说笑笑,也好。”
柳依依对皇帝回以微笑:“陛下太宠如儿了,毕竟是……”
皇帝端起酒杯,内侍给皇帝斟满酒,皇帝把酒杯一扬,众妃在王淑妃的带领下站起身,恭敬地给皇帝敬酒。
皇帝一饮而尽,示意众妃坐下才对柳依依笑着道:“朕的女儿,朕自然可以给她全天下最好的。”
在一边察言观色的段婕妤已经笑着道:“陛下错了。”
皇帝看向段婕妤:“朕哪里错了?”段婕妤微微往前欠身:“陛下可以给公主们最好的父亲,最好的母亲,最好的吃穿用度,唯独一样,这天下最好的夫婿却是在皇家,陛下给不了。”
皇帝仔细思索一下就笑了:“是,是,是朕说错了。来,给朕斟酒。送到段婕妤桌上。”
内侍取下杯子,给皇帝斟满酒,捧着到了段婕妤桌上,段婕妤站起身谢过皇帝,欢喜地饮尽杯中酒。
天上月亮更明,太子听着楼里传出来的笑声,眉不由皱紧。阿贞在旁看见,小声叫着太子:“殿下,你好像有些不高兴?”
太子垂下眼帘,他被太傅教导的第一课,就是要学会掩盖自己的心思。帝王的心思,若被人轻易察觉,那可不行。
因此太子只对阿贞道:“我就在想,为何如儿妹妹会这样无忧无虑。而阿贞妹妹你,会稳重很多呢?”
阿贞的头微微偏了下就笑着道:“殿下也一样稳重啊。每个人性情都不一样呢。柳婕妤向来不大约束如儿妹妹的。”
太子点头:“是啊,每个人性情都不一样。只是不知道……”
阿贞等待着太子继续说下去,见太子不往下说,阿贞也没说话。如儿已经跑回来,拉着阿贞的手:“姐姐,哥哥,你们出来了,又不陪我玩。”
阿贞站起身:“好了,我这就陪你玩,玩什么呢?”如儿指着天上的月亮:“姐姐给我讲故事。”
阿贞含笑摸着如儿的头:“姐姐怎么会给你讲故事呢?还是……”
如儿已经去拉太子:“要不,太子哥哥给我讲故事。”太子平常虽然也有两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伴读,但碍于礼仪,哪有如儿这样的,太子的眼一下瞪大。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说:“如儿妹妹,你也四岁了,不如你和阿贞妹妹一起,去书房由女师开蒙可好?”
阿贞开蒙比太子要晚的多,还是六月的时候,王淑妃和皇帝提起,皇帝才命在朝臣家中择了两个十岁上下的读书识字的少女,送进宫来做阿贞的伴读。当然阿贞的老师,也是从宫中女官择出,而不是从翰林中选出。
如儿的眼眨了眨就对太子点头:“好啊好啊,读书一定很好玩。”阿贞噗嗤一声笑出来:“读书哪有这么好玩。你啊,别成天就只想着玩。”
如儿撅起嘴看着太子,太子也笑了:“如儿妹妹,等你识得字,读了书,就不会缠着我给你讲故事了,而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