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搬进听雨楼还没满一年,但这些日子以来的赏赐和各宫往来的礼物不少,当菊儿捧着册子来请柳依依一一过目时,柳依依顺手一翻册子,对菊儿摇头:“也无需给我过目了,你们俩收拾了,带人搬过去就是。。。”
菊儿应是把册子收起对柳依依笑道:“才人也不怕我和苹儿两人就私吞了这些东西,让才人没有钱花用?”
柳依依噗嗤一声笑出声:“你这是从哪想来的主意?休说这些东西你们真私吞了,也无法变卖。就算真有人胆大包天,敢收御用之物,你们两个,留了这些银子,要怎样才能带出宫去?”菊儿也噗嗤笑出来:“才人果然是明白人呢,我也是见才人又困了,想陪才人说笑话,解解乏呢。”
苹儿手里抱着个匣子走过来,顺口接道:“等到了倚梅轩,那时人更多,菊儿姐姐不想着要多讨才人的好,免得我们被赶出去,倒还取笑才人了。”
“就显的你嘴巧。”菊儿把匣子接过来,瞧了瞧里面的首饰,让小宫女收起来,又把那些摆设着的古玩收起,命内侍先带着这些东西前往倚梅轩,等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菊儿先过去摆设好了,再请柳依依移到那边。
虽说听雨楼内十分忙碌,但柳依依的午膳还是一如既往的丰盛,不过和平常午膳不一样,今儿柳依依的午膳中多了几味滋补的汤。
前来送膳食的膳房内侍恭敬地对柳依依道:“柳才人有喜,奴婢们这些在膳房内侍候的,也觉得十分高兴,师父们特地给柳才人送上这几样汤,都是当初皇后娘娘,王淑妃有喜时候,师父们送上的滋补汤。”
柳依依瞧一眼那几味汤,对内侍道:“有劳了。菊儿,赏!”菊儿手里拿着一荷包金银锞子走过来,送到膳房内侍手上。
内侍接过荷包,那么一掂,面上就乐开了花,嘴里依旧恭敬:“奴婢们伺候着,本就是常事,怎敢要才人的赏?”
“才人赏你,是才人的好意,你们也别推辞来推辞去,这些话,说给别人听罢。拿了这些,回去也好各自分了。”
菊儿脸一板,也有几分气势,内侍急忙又给柳依依磕了头,也就喜滋滋地退下。
苹儿已经给柳依依打了碗汤,先尝了一口才对柳依依道:“才人,这汤味儿还不错,才人先喝一碗。”
柳依依接了碗喝了一口,又命菊儿夹了筷水晶肘子,又稍微用了几样菜,喝了半碗粥,也就把筷子放下。
菊儿的眉皱起:“才人这有身孕呢,怎么吃这么少,当初皇后娘娘有喜时候,吃的可比才人吃的要多了。”
柳依依瞥菊儿一眼:“什么叫要吃的多?这会儿才刚有喜,你就这样唠唠叨叨,到时我就和娘娘说,把你退回去。”
菊儿故作害怕地吐下舌,屋内众人都笑了。听雨楼上上下下人手不少,柳依依午膳过后小憩起来时,苹儿就来说底下的东西全搬过去了柳依依梳洗完后也就可以过去了。
柳依依在苹儿服侍下梳洗完,也就出了听雨楼往倚梅轩行去。两边离的并不是很远,还没走到倚梅轩,就闻到一股香味。
苹儿笑吟吟地道:“才人,听说陛下听的梅园梅花盛开,这才想着,让才人挪到倚梅轩呢。”柳依依闻着这梅香,也觉得心里十分开阔,对苹儿道:“就你,什么都知道?”
苹儿吐一下舌:“才人方才睡着时候,陛下身边的宫人前来传话,晓得才人睡着,并不敢惊醒才人,和我说的,不然我怎么会晓得有这么一回事。”
说话时候,已经走到倚梅轩门口,菊儿带着众人在那迎接柳依依:“恭喜才人,贺喜才人。”柳依依停下脚步:“你们突然这么来一下,还吓到我了。”
说着柳依依看向迎接的人,对菊儿笑着道:“起来吧,这定然又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只是怎么瞧着人又比平常多了?”
菊儿站起身扶着柳依依的另一边胳膊:“这边地方大,陛下特地又拨了两个宫女两个内侍过来,还说,再过几日,还要给才人这边挑几个晓得如何服侍孕妇的婆子呢。”
后宫之中,除了宫女内侍之外,常还需要从民间征召懂服侍孕妇的有经验妇人,除此尚有稳婆奶娘等人也从民间征召。一般时候,这些人宫中都是常备着的,但先帝驾崩皇帝登基之后,刚开始因皇帝还小,自然不需要这些人备着。
后来皇帝大婚之后,陆续从民间召了些妇人入宫服侍,只是这些人全是杜太后命王尚宫经手征召的,也让文庄皇后怀孕时候,杜太后就有了可乘之机。这些婆子在文庄皇后薨逝之后,有两个接生的稳婆也被砍了脑袋,但因大臣上谏,称不可轻易大开杀戒,剩下的婆子还是全放出宫了。
朱皇后怀孕之初,自然不能让杜太后经手这件事,所有服侍朱皇后的婆子,和稳婆奶娘,都是朱皇后请朱夫人亲自挑选的。
此后王淑妃又有了喜,于是又挑了一批。宫中这些婆子稳婆奶娘,人数虽不多,但个个都经过朱皇后和王淑妃生产,倒还算得经验丰富。
柳依依听完菊儿的话,勾唇一笑:“这会儿还早着呢,陛下就想着这些事,倒也……”
“不早,这会儿来服侍的人,一点也不早,正恰好。”苹儿扶着柳依依的胳膊笑吟吟地往里面走:“才人您要晓得,这孩子……”
苹儿的话没有说完,柳依依就停下脚步,有些惊讶地看着倚梅轩。周婕妤当然也来梅园赏过梅,也晓得有倚梅轩这个院子,但她之前从没好好打量过倚梅轩。
除院门外,倚梅轩的三面墙都是围着梅园的,做成游廊样子,靠梅园的那面墙上都开了窗,这些窗有花瓶样
的,月洞样的,刀样的,有些窗上还镶了琉璃,隔着琉璃看向梅花,竟有种别样意味。
此时梅园之中,梅花盛开,隔了窗,能看到梅花开的如红云一样。
柳依依不及进去屋子,就从这边游廊走到另一边游廊,挨个在窗子边瞧向外面梅花,脸上的惊叹神色一直没消失。
这宫中,到底还有什么地方,是周婕妤不知道的?
柳依依要赏梅,菊儿就让苹儿带着宫女抱着锦缎褥子在后面跟着,菊儿自己就带着内侍赶紧去把柳依依的床铺整理出来,好让柳依依一进屋就能歇下。
三面游廊都转完,柳依依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下,对苹儿她们道:“你们也不告诉我,宫中还有这么个地方。”
苹儿微笑:“别说才人,就连我们,在这宫中日子也不短了,竟不晓得还有这么个地方。”柳依依靠在美人靠上,左手边是倚梅轩的庭院,庭院内还种了几棵海棠,几丛竹子,右手边就是能看见梅园景致的窗,面上的微笑更深:“是啊,我愿以为……”
愿以为瑶光阁就是最好的地方,谁知道这宫中,还有那么多,根本就不知道的好地方。
“才人以为什么?”苹儿好奇地问,柳依依微笑:“我愿以为,听雨楼就是好地方了。”苹儿自然分不出真假,只对柳依依手一拍:“才人,等以后,您啊,可以住到更多的好地方去。”
更好的地方?柳依依微微一笑,现在这样的心早就没有了。杜太后去后,这宫中将从此平静,而自己已经有了一个孩子,那时就耐心地教孩子,不用去想别的事。
柳依依唇边的笑容更深,就着苹儿的手站起身,走进屋里时,菊儿已经把床铺布置好了。倚梅轩名虽为轩,却有五间正屋,菊儿把柳依依的床铺放在了最东边那间,那间屋子还有一个后门,从那间屋子出去,走上几步,就是梅园的另一个门。
“才人若想要去赏梅,以后就更简便了。”菊儿指着这门对柳依依笑着道。柳依依赞赏点头,中间那间屋自然是接受各种赏赐的地方,柳依依可以用来待客。
另外两间一间做了库房,另一间就空在那里。菊儿等人就在这倚梅轩的后面,有几间房屋,她们就住那边。值夜之时再在柳依依待客那间相伴。
“另外还有两间厢房,我去瞧过,里面茶炉什么的都有了,这边的茶炉比听雨楼那边的茶炉要大些,到时不光是可以下个面做点点心,才人若饿了,只怕做些菜都可以。”菊儿推开中间那间屋的窗,指着那两间厢房对柳依依笑着道。
“你和苹儿两个,都怕我吃的少。把我当成什么了?”柳依依故意装作无奈地瞧向菊儿,菊儿和苹儿都笑了。
柳依依靠在那里,瞧着她们的笑容也微微一笑,还是朱皇后说的对,在这宫中,总要给自己寻些乐子,免得这日子过的更没意思。
皇帝是在傍晚时分来的,除了皇帝,同来的还有朱皇后,两人面上笑容都十分慈和。柳依依忙把帝后请到屋里坐着,亲手奉上茶,侍立一边对帝后笑着道:“陛下和娘娘今儿怎么……”
“我和皇后用完晚膳后没有事情,就想着你刚搬过来,看看你。”说着皇帝深深吸了一口:“好香,这梅花,果真开的很好。”
“陛下是来探依依的,不是来赏梅的。”朱皇后说着就伸手握住柳依依的手:“坐下罢,别站着,这是在你屋子里,又没什么外人,不用给我立规矩。”
柳依依轻声谢过,这才坐在朱皇后旁边的椅子上。
朱皇后细细地瞧了瞧柳依依,对皇帝道:“依依有喜了,这服侍的婆子,有位姓张的,原本服侍我服侍的很好,就让她来服侍依依罢。”
皇帝点头:“皇后说好,就都好。”
朱皇后眼波流转,对皇帝带上几分嗔怪:“陛下又拿我的错处了。”皇帝已经笑出声,看着面前妻娇妾美,相处和睦,纵然皇帝有点别的心事,此刻还是觉得人生至此,非常地好。
“陛下,朱宝林说要来探柳才人,晓得陛下娘娘在这里,特地命人恳求陛下,着朱宝林进来。”内侍走进,对皇帝恭敬禀报。
皇帝的眉微微皱起:“她来做什么?左不过是……”
接着皇帝摇头:“罢了,就让她进来罢。”内侍恭敬行礼后退出去。朱宝林对皇帝的种种用心,柳依依都瞧在眼中,见皇帝露出不耐,柳依依的头不由微微一侧,皇帝若不想见朱宝林,直接让人不进来就好。
纵然有杜太后对朱宝林的额外看重,但要不要多加垂怜,杜太后也做不了皇帝的主,不,全天下没人可以左右皇帝对谁多加垂怜。柳依依的眉微皱,难道说,这里面有什么不能和人说的话。
柳依依在思索时候,朱宝林已经走进屋来,她打扮的还是尽可能的花枝招展,这让皇帝的眉皱的更紧。
朱宝林一走进屋里,就看见柳依依在和朱皇后亲密的说话,这让朱宝林眼中闪过一丝妒恨,接着朱宝林就收起那丝妒恨,对皇帝跪下:“妾参见陛下,陛下……”
皇帝已经对朱宝林露出笑:“朱宝林,起来罢,柳才人有了喜,你是来贺喜她的?”
朱宝林站起身时眼往柳依依那边稍微扫了眼,面上神色却带上几分幽怨,话似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妾,妾是来贺喜柳才人的,不过能遇陛下,真是天幸。”
朱皇后和皇帝都不赐座,朱宝林也只有继续站着,但站着也不耽误她不时看向皇帝。
朱皇后心内好笑,又看了眼皇帝,皇帝轻咳一声:“既然你已经
见了柳才人,那就退下吧,等……”
朱宝林有些不甘心地喊了声陛下,皇帝的拇指和食指微微一搓就道:“你不是病还没好,回去再好生养病。”
朱宝林再次恭敬应是,行礼后往后退出屋子。皇帝唇边现出一抹嘲讽的笑,朱皇后已经笑着道:“陛下,朱宝林那样楚楚可怜,真是我见犹怜,陛下也……”
皇帝失笑摇头:“皇后又拿朕取笑了,难道朕还瞧不出什么样的人值得怜爱?”朱皇后捂住嘴微笑,柳依依也抿唇一笑。
皇帝的手敲着椅子扶手,状似随意:“朕啊,只要有那么几个人陪在朕身边,就够了,那些多来多去的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朱皇后微笑不语,柳依依望向皇帝,眼里有惊诧神色。周婕妤陪伴皇帝,可比朱皇后陪伴皇帝的日子久,但周婕妤从没见皇帝对文庄皇后,不,是后宫中的任何一个女子说过这样的话。
想着,柳依依又看向朱皇后,朱皇后的头微低,但柳依依能瞧见朱皇后的眉间眼梢,写着欢喜,满满的欢喜。
也许,这一回,皇帝真的对朱皇后动了心呢!送走帝后,柳依依靠在皇帝方才坐的椅子上,手撑着扶手在思索。
菊儿过来给柳依依卸妆:“才人想是想留陛下,又觉得不好意思?这会儿靠在这里,想着陛下的风姿?”
柳依依抬头,啐菊儿一口:“呸,越发胡说八道了,我就觉得,陛下似乎从没这样对过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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