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精病的小秘密
第几次了?
她每一次都是如此。
走得毫无征兆,不留下任何信息。
江都的清晨下起了蒙蒙细雨,不远处的店家支起了宽大的棚子,为避雨的人群捧上一碗冒着徐徐白雾的热茶。
那是这清冷的街景上唯一的一抹暖色。
过去几天了?
姜离站在雨中沉思,发丝结成一缕一缕的,服帖地搭在脸上。
他记不清了。
他只知道她不会回来了。
下次见面……是多久以后?
五年,还是十年?
姜离转了转僵硬的脖颈,将手中几盏精致的花灯扔进小河中,孤零零的几盏花灯浮在水面上,缓缓地飘向不知名的远方。
这花灯能实现人的愿望么?
如果它真能实现人类的心愿。
那么他想要更为强大的修为。
他想斩断她的手足,将她囚禁在密室之中。
如此她再不能轻易地消失。
如此她的眼中只会有他一人。
如果连恋人的身份都不足以让她驻足。
那是不是只有强横的力量,才能让他长久地拥有她?
他低下头,看向永不停歇的水流,清澈的水面倒映着他的面容。
妖异的血红魔纹,顺着他的脖子爬上了白皙的左脸。
姜离一怔,从怀里摸出掩息玉佩。
玉佩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将四分五裂。
姜离捏了一个法诀,淡青色的玉佩上闪过一道道血纹,覆盖至裂痕之上,勉强维系着玉佩。
他又望向水面,倒影中的男子已变回常态了,墨发随意地垂在身后,一席白衣,仙气凌然。
先回玄天剑门吧。
……至少下回晓雾来,不会找不到他。
…………………………
他回了清源山上,玄天剑门一如既往地平静和谐、朝气蓬勃,剑舞坪上一排排弟子刻苦地磨练着剑法。
随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空中有数不清的剑影划过。
一切如常。
然而那个人不在了。
那个明明已能将天道融入剑势之中,却整日跟在他后面让他教御剑、教剑法、教基础、教刺、劈、扫、撩的人……
她不在了。
“师弟?”
陌风的脸突然从一边冒了出来,他伸手搭上姜离的肩膀,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说道:“你这厮……即使与师妹游玩得很是愉悦,也不至于现在才回来吧?”
顿了顿,他怜悯地继续:“一个月的思过崖是跑不了了。”
姜离默默地听着陌风喋喋不休的声音,不言不语。
陌风忽然轻咦了一声,扭头左右看了看,问:“晓雾师妹人呢?”
姜离隐忍地闭上了眼睛,藏在宽大袖沿下的手微微颤抖着,表情不自觉地抽搐着。
“……出了何事?”陌风的神情也沉寂下来,他严肃地问道。
陌风没等到姜离的回答,倒是先等来了墨茶一只。
远远的,便听到墨茶嘹亮而清脆的呼喊声:“风风,我搞定那厮了,我们浪起……咦?!姜离你这混蛋!”
她“噔噔瞪”地跑到两人跟前,愤怒地一指姜离,气愤难耐地质问:“你把雾雾骗去哪了?”
这回姜离有反应了,他用眼角的余光瞥了墨茶一眼,冷声道:“这与你无关吧?”
“你你你!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墨茶先是气得连大马尾辫都一抖一抖的,而后她竟诡异地笑了起来,笑得腰都直不起来,“呵呵,你以为雾雾送了你月霜,便了不起了么?”
姜离眸光一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歪头嘲笑着他的小姑娘睁着一双稍稍上挑的狐狸眼,轻快地说道:“她也送了我一株……晓雾她根本不知道月霜的含义呢。”
姜离屏住了呼吸,脑子里霎时间死寂了下来,视野里一片空茫,他只看见了墨茶一张一合的嘴唇,与一句响彻他灵识之海的声音——“她根本不曾喜欢过你。”
下一刻,姜离的灵识之海里掀起了惊涛骇浪,经脉中的灵气逆行而上,他耳中仅有“嗡嗡”的争鸣声,目中满是猩红。
“哈哈哈哈哈……”
他也大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悲凉的味道,像是在自嘲,却又掺着无法掩盖的阴鸷。
沉渊剑似是感应到主人的情绪,一下一下地震颤着。
“你猜,她送过多少人……”墨茶仰起头,话说到一半顿在口中,她瞪大她那双青玉色的眸子,惊骇地退后了两步,失声道,“魔……魔族?”
染上了魔息的沉渊剑,从姜离背负的剑鞘中飞舞而出,带着无与伦比的锋芒与气势,如流星一般朝墨茶飞刺而来。
小狐狸惊恐地梗着脖子,冷汗爬满了她的背部。
动不了。
被锁定了气机?怎么办?
……这是境界的全面压制,她……无力抗衡。
原先呆站在一旁,细细品味着墨茶和姜离两人对话的陌风,猛然回神,他跨前一步,堪堪横剑挡在了墨茶身前。
缠绕着不祥黑气的沉渊剑刺上了陌风手中的长剑,长剑悲鸣着,剑上隐有裂纹出现。
陌风抬眼看向姜离,男人阴郁地垂着头,周身气息混乱而诡谲。
陌风自嘲地勾勾唇角。
十年前,他与姜离斗得不相上下,不想十年后,他竟接不了他一剑么?
陌风深吸一口气,念起风咒,意图卸掉沉渊剑的冲势与力道,谁知沉渊也卷起了一阵剑风,携着更猛的力道,一往而无前。
陌风手一颤,防线尽失,他压下手中的剑,做着最后的挣扎。
说来话长,这一剑不过是一两秒钟的时间,待墨茶反应过来时,陌风已满身是血地跪在地上,他单手拄着剑,痛苦地**着。
猩红的血洒在嫩绿的草坪上,留下一滩滩的黑色污渍。
沉渊不偏不倚地插在陌风的肚子上,剑上的黑色魔息一点点渗入陌风的身体里。
“……风风……风风……”墨茶失语地低声呼喊着,踉跄地扑到陌风跟前,无措地扶着他,满脸焦虑与迷茫,“你……你怎样?”
两人的打斗引起了不远处剑舞坪上弟子的注意,他们好奇地围过来,想一探究竟。
然后,所有人的表情都卧槽卧槽的。
墨茶抬起头,狠狠地瞪向姜离,不顾一切地、嘶声力竭地喊道:“你这个疯子!你他娘的果然是魔族养的!”
“小茶……不可……胡言……”陌风虚弱得气若游丝地说着,他侧头看了眼骚动的人群,又苍白着脸对墨茶笑笑。
往日里向来开朗的他,此刻却连勾起嘴角的力气都丧失了。
墨茶抽了抽鼻子,死死地盯向陌风的小腹。
那里……是丹田。
那里插着一把剑。
而剑上满是魔息。
她捂着眼睛说不出话来,却听见陌风微弱的叹息:“你无事……便好。”
……………………
待姜离从魔障中清醒过来时,已被持剑的众人层层围住,他有些怔愣地看了众人一眼,又朝陌风与墨茶的方向望去。
随即,他呼吸一窒,瞳孔收缩到了极致,手掌无法克制抖动着。
“我、我做了什么?”他喃喃自问着。
陌风因着魔息缠身,痛苦地呻~吟着。
姜离不由地向陌风的方向跨出脚步,他刚一移动,便被几人挡住去路。
他焦躁地喝道:“让开。”
他种下的魔息,自是由他去除,最为方便快捷。
那东西若长久地留在陌风的体内,对他的伤害会十分得大。
挡在他身前的中年男子不为所动,另有一个持剑而立的年轻弟子对他怒目而视:“你这魔物,还想伤害陌风师兄么?枉费我们这么多年对你信任有加。”
姜离一怔,细细打量着青年。
他认得他,他是律德长老门下的小徒弟,名为叶涵,十天前还向他请教过万剑归一的窍门。
不等姜离细想,众人竟一拥而上。
哪怕姜离天赋再高,也不过是个筑基期,总归是双手难敌四拳。
玄天剑门主事的掌门是化神期,长老皆为元婴期,金丹期即可向门派申请一座侧峰,收些门徒。
玄天剑门有多少筑基期弟子?
多如狗。
而这仅是玄天剑门表面上的力量,门中到底有多少渡劫大乘期的前掌门前前掌门前长老前前长老,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在抗争了片刻后,姜离不出意料地被人打昏了。
昏昏沉沉之中,他隐隐听见有人争执着。
“掌门师兄,你竟还想留着他?不可,我不同意。”这大约是律德长老的声音。
“师弟勿躁,姜离他仅是个不知事的孩子,况且,这几十年来他一直安分守己,对门派多有贡献。”
“师兄,你留一个墨茶在门中,我无话可说,当年是我等对不住你,可……半魔半人,这……恕我无法同意。”律德长老固持己见。
他那师父真武长老为了保下他,也开口了:“我以为,姜离算不得魔族,他已修成混沌之灵体,不是么?”
元神长老附和道:“师兄所言极是,此子必将不凡。”
掌门与四大长老,已有三人倾向留下姜离,律德只得无奈叹息,他挣扎道:“无论如何,他已心魔横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掌门叹了口气,下了决定:“先关入封妖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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