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那个山头的时候已经是三点半了,李南和琼亮正依偎着靠在一起睡觉,旁边的火堆已经熄灭,周围一片安静。
“李南,琼亮,起来了。”我挨个推醒了他们。
李南揉着眼睛:“金班长,你们怎么去那么晚啊,我们还以为……”
“以为什么?”我笑着说。
“以为我们丢下你们自己走了对不对?”奉化接过了话茬。
李南看了看奉化,又看了看我,没说话。
“来,赶紧换上衣服。”我把那个黑袋子扔了过去。
琼亮说:“我们不回连队了?”
“回不去了。”我说。
“为什么?我还没给家人寄信呢”
我叹了口气,把老朱如何陷害我们的事全部说了出来。
李南和琼亮不可思议的说:“我们为国家尽责,险些丢了性命,他就这么轻而易举就把我们说成是了逃兵?难道上面的人都是傻子么?”
我知道这对他俩的打击一定不小。
“听我说,我们做的事不会白做,被老朱陷害的事也不会一直蒙在鼓里,终究有一天我会让大家都知道,老朱是怎么陷害我们,我们为了国家为了一条命令是怎样去拼命的但眼下情况对我们很不利,我们不能露面,要是被当成通缉犯就糟糕了,现在老朱以为我们都死在昆仑山上了。”
“而且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奉化说。
“最坏的打算是什么?”琼亮问。
“比如在山上我们经历的那些,说不定只是个开始呢。”
他这一说,大家都沉默了下来,那样的事谁想再经历第二次呢,如果那只是个开头的话,后面会有什么更可怕的事谁也说不准。
“赶紧换衣服吧。”
李南和琼亮赶忙换上了便装,我们把已经破烂不堪的军装放在一起,烧掉了。
围着火光我们四个人站在一起,大家都不说话,面色沉重。
这是我们的军装,是从自己挂着红花来部队那一天就穿在身上的军装,一直以来都精心打理,现在终于要和它分开了。
我们心里都很失落,谁都没想到军旅生涯会结束的这么草率。
等衣服烧尽,我把地上灰尘往四周打了打,我们才依依不舍的下了山。
这几天的时间我们都没有休息好,现在要找个旅店好好睡一觉。
这里全部都是小旅店,登记住宿也不用身份证,二班长留给我一万块钱,足够我们几个最近的开销了。
开房的时候,老板盯着我们说:“你们是干什么的?”
“打工的。”我说。
“在哪儿打工的?”
“就在本地。”
“在哪个工地?”
我有些不耐烦了,瞥了他一眼。
奉化从我手里多抽了一百块出来:“我们和工地上的老板发生了点冲突,准备连夜逃跑,这事不能宣扬,你懂吧?”
老板立马嘿嘿笑着接过了那一百块钱,把我们带到了一个四人间里。
这里环境不是很好,但总比山洞里要好的多。
身体接触到柔软的床,前所未有的舒服感就涌便了我的全身。
“刚刚那老板,真是多嘴啊。”我抱怨。
奉化笑了笑:“不是他多嘴,是我们太引人注意了。”
“都换了便装了,哪儿还显眼啊?”
“鞋子,我们都没换吧。”奉化说。
确实,我一直没注意自己脚上还穿着军勾,而琼亮的军勾已经被那些虫子咬烂,像个拖鞋一样摆来摆去的。
我们上面穿着正式的便装,下面穿着破烂的鞋子,不引人注目才怪呢
“明天一早,我们两个出去买鞋子。”
奉化点了点头:“还有就是我们身上,你们都照照镜子,哪一个不是灰头土脸的。”
我们这样子,就像是从煤堆里爬出来匆忙找了一件衣服就套上,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洗脸。
我们现在的形象,还不如穿上那破烂的军装。
这小旅店里有一个公共浴室,但现在已经关了门,也没有热水了。
奉化又给了那老板五十块钱,他才给我们打开了门烧上了热水。
我们几个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在镜子面前我又看到了自己憔悴的脸,最近这些天,真是太累了。
李南是我们这里面最秀气的,皮肤白白嫩嫩的,出浴后就像一个大姑娘。
脱了衣服我才想起来,自己手腕上还挂着那个嫩绿色的藤蔓呢,这是我进洞时发现的,和我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它竟然还安稳的挂在这里。
我没敢让它碰热水,用凉水冲了冲。
这家伙洗完,颜色更加嫩绿了。
不知不觉,我就对它产生了感情,到了现在,竟有些患难与
共的意思。
我把他重新戴在手腕上,用袖子挡住。
我们洗完已经是快五点了,李南和琼亮躺在床上睡了过去,我和奉化没有睡,准备在一会六点钟的时候去早市买鞋子。
我俩行动很快,尽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们匆匆买了四双棉鞋,就回了旅店,顺便买了些早餐。
李南和琼亮起来后就大吃起来,这些天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总吃那些压缩制品肚子里一直都很不舒服。
吃完后,我们几个围坐在一起,开了个会。
会议的中心是下一步怎么办。
“一会出去我们都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的同时告诉他们要是有部队上的人通知自己已经死亡的消息,千万不能告诉他们我们还活着。然后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先坐车离开这里,去我老家,甘肃。”
“我也想回家看看。”李南说。
“不行,现在情况复杂,很可能部队上的人已经去你家了,要回家等过了风头再说。而且老金也不是回家,是去他女朋友那,是在一个小县城,没人会怀疑到那里。”奉化说。
李南还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眼中满是失望。
商量妥当之后,在八点钟的时候我们退了房,出去找了个公用电话。
李南打电话的时候哭的稀里哗啦的,琼亮则是简单的报了平安,我没有给家里打,父亲在两年前去世,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家里现在已经没有别人了。
我给我女朋友茉莉打了去了电话。接到我的电话她兴奋的恨不得马上冲过来找我,我简单的把事情和她说了一遍,说好我们大概到甘肃的时间,匆匆挂断了电话。
茉莉是很识相的女孩,她从不多问我什么,她知道有些事就算问我也不会告诉她什么,要是我想让她知道,根本就不会隐瞒。
奉化没有给任何人打电话,他和我一样,根本就没有家。
九点钟的时候,我们坐上了离开这里的汽车。
这种车一看就是那种违规的运营车,人都挤的快站不稳了,司机才开车。
我们四个来的晚,已经没有座位了,只能勉强站在中间。
还好路程不算太远,只有不到两个小时而已。
汽车摇摇晃晃的起步了,我望着窗外的昆仑山出神,自己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从我来部队的第一天起,就想要爬到山顶征服它,但每当我爬上一个山顶的时候,总能看到另外一个高高凸起的山峰,就像那些老兵说的,昆仑山上,并没有最高的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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