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当兵的第八个年头,肩头的肩章已经换成了二期士官,在这种地方,想不留队都难。
在803基地里,一共驻守着四十个士兵,这些人负责常年看守营地,同时消灭毒贩。
一年前,我就亲手击毙了一名贩毒人员。
得到二等功勋章的同时,我内心也出现了不小的阴影。
真的让你正面杀一个人,那种感觉是无法用语言说明的。
我忘记了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发配到这里来的,是三年前,或许是四年前,具体是什么时候,更不记得了,仿佛到了这里,我一直循规蹈矩的时间就开始变的扭曲了起来。
“你们两个,出来!”现在是上午十点半,连长老朱按点过来巡视了,在这里虽然依山旁水景色可餐,但不少人还是会有高原反应,稍微一动就浑身不舒服,老朱指着的,正是不久前才过来的两个新兵,一个瘦瘦弱弱的,叫李南。还有一个足足有190高,叫琼亮。
这俩来的第一天就出现了头晕恶心的症状,不用想都知道是高原反应,虽然这些天好了点,但我还是允许他们可以不训练,修养一段时间。
窗外队列的口号声震天,他俩看了我一眼,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你俩怎么不去训练?”老朱指着他俩的鼻子说。
不等他们说话,我就收起二郎腿,慢悠悠的站了起来:“是我让他们休息的。”
“老金,已经多少天了,你还纵容你的兵装病号!”老朱虽然敢训那两个新兵,但对我说话的语气还是缓和下来了不少,毕竟在这个地方,除了连长就是我兵龄最长了。
“我的兵我心里有数,要么你来当我这个班长,我去当你的连长!”
“你……行!不训练就不训练,但落下的科目你要加班加点的补回来,过一阵我就考核你们!”老朱没想到在新兵面前我丝毫没有给他留面子,气的脸通红。
我哼了一声没搭理他,又独自返回了床上休息。
老朱没趣,自己走了,两个新兵又围在了我身边。
“班长,要么我们现在出去训练吧?”李南一看就胆子小,和他的身材成正比,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和老朱有什么矛盾。
“我说休息就休息!”我气劲也上来了。
在我眼里,老朱根本就是个门外汉,他是从通讯连调过来的,除了训练通信兵的那套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每天的整顿,检查内务,队列训练。
这里本来就是高原,士兵们不能有太大强度的训练,要慢慢适应,这个时候要是有人病倒了,怎么办?
这里地处偏僻,交通不便,距离医院也远,要是真有个急事,队里的卫生员根本就处理不了,难道真的向上级申请一辆直升飞机过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估计老朱肩上的三颗星就挂不住了。
很多问题,都是他这个通讯连长想不到的。
我承认,从老朱来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打心里看不起他,不是别的原因,而是因为他被发配到这里来的原因。
和女兵有染。
他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不知道和多少个女兵发生过关系了,本来是要滩官司的,但他拼命的‘活动’,最终成了这个结果。
还不错,至少他还是连长。
但他也很不幸,因为遇上了我。
我厌恶他这种人。
“老金,听说老朱刚刚被你气的不轻?”副班长奉化训练完回来了,一进来就是一幅笑脸。
“气他,我还没打他呢!”他们都知道,我当年被发配下来的原因就是一怒之下和之前的连长动了手,并一脚踢断了他三根肋骨。
“你那特种兵的飞踢,谁能受得了啊,你不怕老朱被你打死?”
“死了大不了进军事法庭!”
“老金啊,宁得罪君子勿得罪小人,走吧,吃饭了。”
我和奉化认识三年了,我们在一起执行过不少任务,他的身手也不在我之下,就是性格比较温顺。
当然,在我看来是温顺的,在别人看来,他是有些古怪。
他从不正眼看人,生气了不说话,直接动手,也很少和人交流,我是唯一一个。
这么久以来,我和他也都把彼此当成了亲兄弟一样看待。
事实证明,奉化的担心并没有错,很快,小人老朱就开始行动了。
吃饭的时候,照例连长要点评一下上午的操课。
我一看到他猥琐的小眼睛和挺着的肚子,就气不打一处来。
“上午总体来说,大家表现的都不错,但有些同志行为懒散,袒护病号,中午取消休息时间,进行大扫除!”
昨天不是刚刚大扫除过吗?他这样无非就是针对我,让整个连队的人都记恨我!
“打扫个毛!每天扫,地板都扫掉漆了!”我忍不住说。
“老金,这是命令!”
“你别总拿鸡毛当令箭,命令是用来指挥我们完成任务的,不是你私自报复的!”
“你怎么和我说话呢!”在这么多人面前
老朱知道自己不能折了面子,在排长和指导员的袒护下,作势就要冲过来。
我气急反而笑了,挣脱开奉化紧紧锁着我的手,指着他的鼻子说:“来,你过来打我一下试试!”
排长和指导员赶忙拉住老朱。
他身子动不了嘴里就开始说一些敏感的话题,并把我强加在内。
我火气一下就上来了:“你不来打我,我过去打你!”
他当然知道我被发配过来的原因,看到我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激灵。
奉化又过来死命抱住了我,排长也放开了老朱,过来拉住了我,不断的在耳边安抚我。
但现在我已经动怒了,眼睛里就只能看到老朱一个人。
其他一些士兵也过来抱住了我。
老朱见我被这么多人抱着,冲过来就给了我一耳光。
我看到了他不知道是得意还是生气而扭曲的脸。
这一耳光根本没什么力度,打在我脸上就像在挠痒痒。
奉化见我吃了亏,偷偷松开了挡在我腿前面的身体。
我立马对着老朱的肚子就是一脚。
“啊!”老朱吃了一惊,捂着肚子后退了几步,坐在了食堂门前的台阶上。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过劲来,他脸上阴沉的可怕:“老金,你等着吧,你等着受处分吧!”
他被排长和指导员抬回连部了。
奉化悄悄对我使了个眼色。
下午老朱没有再进行操课,连队里的卫生员不断的跑前跑后,急的满头大汗。
旁晚的时候,我才看到老朱出来活动。
我从卫生员口中得知,老朱下午一直在呕吐,估计把昨天吃的饭都吐出来了,本来怀疑是肠子被踢断了,但检查了半天,幸好没什么事,直到现在才有些好转,但还是不能吃饭。
我心中暗笑,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
晚饭时间,他仍旧没有露面,连部里一直亮着一盏昏暗的灯,就像有人用手拢着一盏快要熄灭的拉住。
有那么一瞬间我竟觉得有些恐怖。
半夜我站岗的时候特意又去了一趟连部,那灯仍旧亮着。
之后的三天里,除了偶尔见到老朱出来走一走之外,平时他基本上不露面了。
一日三餐都让人送到连部。
莫非我那一脚把他踢醒了?希望他记住才好。
那以后每晚我起夜或者站岗的时候,都能看到连部亮起的小夜灯。
就像在传递给我某种不安的信号。
这一夜,我感觉刚睡着,就被人叫醒了。
“老金,醒醒……”
那人使劲摇晃着我。
我极不情愿的睁开眼睛,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一张微微有些肥胖的脸,在黑暗中,我隐约能看到他那绿豆般大小的眼睛。
是老朱!
他来干啥?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奉化叫我接岗的啊!
我坐了起来:“咋了?”
老朱脸上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傲气,而是一副完全被降服的样子:“你来一下连部,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下。”
说完他先走了。
我又坐在床上缓了一会才清醒过来。
现在是凌晨一点钟,老朱这个时候叫我过去做什么?
想到连部那昏暗的灯,我心里就是一阵发麻。
但现在是在连队里,他能把我怎么样?况且就他那身手,我一个人打他五六个都不在话下。
我倒要看看他耍什么把戏。
披上一件外套,我朝连部走去。
“来,老金,坐。”老朱递过来一根烟。
我毫不客气的接了过去。
“我知道平时你和我有不少矛盾,经过上次你给我的那一脚,我已经不再追究什么了,我的肚子,到现在还有点疼呢!”他说着揉了揉肚子。
我冷眼看着他。
“其实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上面有规定,要我按时训练,整顿内务什么的,而且还有人不定时的来检查,你知道我也是犯了事下来的,要是再被检查出什么,那我不得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我在之前连队犯的事,我也很后悔……”
说到这里老朱脸上闪过一丝悲伤。
是啊,来这里的人谁没有犯过事呢?哪个不是不情愿过来的呢?或许老朱也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都是来这里受苦的,既然他都不计较了,我还计较什么。
我对他产生了同情,口气也软了下来:“有啥事,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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