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水天地间 第二章 黎明前夕

“今夜，将是最后一个平静的夜晚。”

夜已深，李慕城、黑羽、银月狼、枫青潇四人围坐在一个篝火堆前。李慕城看着手中的酒杯，喃喃的说道。

轻微晃动，酒杯中的液体，便旋转成漩涡。他看着烧的噼啪作响的篝火，一口喝掉了杯中的液体。

“成王败寇。让我们喝下最后一杯酒。若是可以，等胜利之时，我们在举杯痛饮！”

枫青潇说罢，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

烈酒入喉，宛若千军万马在唇间交战。火辣辣的灼热，是其他东西不可以给到的感觉。

今夜，他们散去的一身修为，化作凡人，在此同饮烈酒。酒气撩然，模糊之中，耳畔好似传来了千军万马厮杀的声音。

“慕帅，你紧张吗？”

“紧张，为什么不能紧张？”李慕城看着手中的酒杯，懒散的靠在银月的身上。而银月因为喝了太多的酒，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所以也就任由李慕城斜躺在他的身上。

“说实话，我也有点紧张。我成为统领无数年，可是参加仙魔大战，还是第一次。”枫青潇似乎有些自嘲，“我也不知道，我得到这个统领之位，有何意义。倒还不如我之前浪迹天涯时活的痛快。”

“是啊，人生如梦，转眼之间，五十年就过去了。回想起小时候的那一幕，好像就是昨日一般。”

叹息一声，李慕城再次为自己的酒杯中倾上了烈酒，一饮而尽。

“明天一战，是蝶洛山脉，最为关键的一战。我们若是胜利，蝶洛山脉将无人敢犯。而我们也能抽出身，前往天启山脉或者洪荒外围援手。而若是败了……”

李慕城揉了揉额头。喝了太多的酒，导致他的眼睛竟然有些模糊。

枫青潇接过了他的话，他将酒杯放在地上，直视李慕城，重重的道：“没有如果。这一战，我们只能胜利，不能败北。”

“是啊，不能败。”

摇摇头，“我才来这里不过一天，似乎压力就比你还大了。若是我们败了，凭五皇子的能力，蝶洛山脉定然失守。后果，恐怕你连想都不敢想吧？”

“对，我不敢想。我就是一个懦夫。你知道我万年之前的仙魔大战，为什么没有参加吗？”

突然，枫青潇放声大笑了起来。尖锐的声音从他喉咙内传出，他将酒杯摔破，状若疯癫的大吼。

“哈哈哈，因为我他妈是个懦夫！我无能，面对仙族大军，我竟然不战而逃！若不是这件事情，谁愿意在这他娘的五皇子的手下当狗？我是元婴期，向我一样没骨气的元婴，除了我，恐怕没人了吧？哈哈哈……”

眼泪从枫青潇的眼中流出。转眼之间，他却收敛了放肆的笑容，神色渐渐暗淡了下去。

“可是我又能怎么选择？我儿子那年才五岁！若是我参加战斗，我儿子就没有人照顾了。我可以失去一切，但不能失去孩子。”

“我真是个懦夫，不折不扣的懦夫。可我逃避又能怎么样？我儿子还是死了。他再也回不来了！而我，也背上了不战而逃的罪名！”

枫青潇噗通一声躺在雪地里，狰狞的神色渐渐的平息了下来。他转头望向还在喝着闷酒的李慕城，虚弱的说道：“慕帅，你不同。你年纪尚小，前途一片光明。明天的战斗，哪怕是我们全都葬身于此，你也不能有事。等待你的，有无数个明天。”

“呵呵，哈哈哈，老天真不公平呐。我什么都没有得到，却失去了这么多。你就不同了。你有大造化，大机缘。说白了，就算是魔界守不住了，只要你活着，早晚有一天可以重新建立一个新的魔界。”

“哈哈……”

李慕城端着酒杯，尴尬的笑了两声。他看着迷迷糊糊的枫青潇，嘴中念念道：“你以为，我丢失的东西，就少么？”

“为了修炼，我失去了父亲。为了权利，我失去了师父。为了荣誉，我失去了爱人，兄弟。为了强大，我失去了自己。”

李慕城的眼中也有些湿润，“你能知道，从一出生起，就被人当做棋子的感觉么？我修炼的道路，从一开始，就好像被人设定好了一样。围绕着那什么狗屁的白家，狗屁的司神殿。全都是围绕着他们。九龙抬尸棺装的是谁，我都不知道！若是可以，我宁愿不要现在的一切，只是想回到从前。”

“就算无人能敌，又有什么意义？我所想的，真的是我现在拥有的么？”

“大哥说的对。”

李慕城的对面，黑羽挣扎的坐起身子。他将早已经在篝火前烧的温热的酒吞下，神色却有些自嘲。

“大哥为了以前的事情，不惜放弃现在的一切。说到底，我与大哥，不过是一个灵魂契约绑在一起。我只不过是大哥的一个奴仆罢了。”

“别瞎说。”李慕城挥了挥手。他似乎感觉黑羽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可现在他是醉酒状态，迷迷糊糊，就没有往心里去。

“寒衣，月歌，这些人，素不相识，哪里来的友情？我之前更是与大哥为敌对，银月也是。我们说起来，不过也是大哥你的一枚棋子罢了。或是说一个玩物。用够了，或是没用了，随手就丢弃了。大哥真正在意的人，就是从前你的那些兄弟罢了。”

身后的银月蠕动了一下身躯。似乎躺在雪地里让他感觉到了寒冷。

“嗷呜，给狼爷过来，小妞不要逃……嘿嘿嘿……”

银月翻了个身，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嘴中念念说道。看起来，他似乎在做一个美梦。

“你的皇帝梦，我会尽力帮你实现的。”

李慕城摸了摸他身上寒冷的银色毛发，虚弱的趴在他的身上，喃喃的说道。

忘了银月是什么时候说的了。他一直梦想，自己是皇上。后宫三千佳丽，各族都不缺，金银珠宝遍布宫中。而他则在宫中造一个酒池，每天都在里面泡澡。

“大哥，你的兄弟喜欢什么，有什么梦想，你都知道么？”黑羽喃喃的说道，“我是说，你来到魔界之前的那些兄弟。”

“嗯，子雷想成为天下力气最大的人。将辰嘛，就是娶白雪为妻咯。白雪心思比较大，她想成为女中豪杰。至于沐灵，她不过是想安静的过悠闲的日子罢了。”

李慕城伸着手，脸上露出了恬静的笑容。好像在牵着沐灵的手一般。“灵儿，你等我啊，等我找到你，我们就去我的家乡隐居好不好？家乡的泰山，我已经好久都不曾看见了。那里风景很好，也少有人烟。你肯定会喜欢的。”

“大哥，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吗？”

久久没有回声。黑羽抬起头，看向李慕城。

微弱的呼声有规矩的传来，似是已经睡着了。

“我果然想得太多了。”

黑羽自嘲的笑了笑，他看着酒杯中清冽的烈酒，再次一饮而尽。瞳孔之中，却是遮掩不住的黯淡。

“我想要的，不过是陪在你的身边，赏月饮酒，共谈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