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自然有理由这么做。”严川的不信任早在严豫的预料之中。他负手在身后,看着严川的眼睛里带有一些讥讽笑意,冷声道:“严恪是嫡子,你也是九王叔的嫡子。严恪能做得世子,你为何做不得?而且林家对严恪生母的死,一直耿耿于怀,九王叔没过多少时间又娶了你母亲进门,林家看你母亲,又哪能顺眼?”
严豫的话,自有一定的道理。
站在林家与严恪的角度,汝阳王续娶的王妃,和她生下的嫡子,对严恪来说,的确是莫大的威胁。
人心都是自私的,何、容两位侧妃为着自己庶出的儿子都还绞尽脑汁,贪念那个唯一的王位,严川比起头上两位庶出的兄长,至少身份上与严恪是平起平坐的。这种情况下,要小林妃不生贪念,还真不容易。
严川将严豫的话往深想了想,目光不由转沉了些,但很快,他又抬起头,与严豫冷冷地道,“呵……过去多少年的事情,没有实打实的证据,但凭王爷一张嘴说出来的东西,谁能辨得清真假?你与我说这些,不就是想挑拨我和严恪之间的关系,好为你所用吗?你不必白费心思,我就算不喜欢严恪,也不会被你利用。”
不想与严豫久做纠缠,严川直接将话挑明,之后便一扯马缰绳,想要离开。
但严豫骑术比他强得多,一扭马头挡住他的去路,“你说得没错,我是想挑拨你和严恪。但我并没有骗你,你母亲的死,的确是林家所为。要不然你以为,九王叔与严恪之间的关系,为什么没有半点寻常父子间的亲密?以严恪的能耐才干,甚至于性情,都应当是一个令父亲感到荣耀的儿子,不是吗?”
严豫的话令严川离去的动作不由顿住。
汝阳王和严恪之间相处,的确少了父子间的亲密。若说只是因为严恪自小养在太后身边,与汝阳王相处时间少,那么他呢?
他与汝阳王相处的时间,远比严恪少吧?
但他明显感觉得出,汝阳王对他,甚至是对两位庶出的兄长,都比对待严恪的态度亲密一些。
“你若不信,大可回去试探一下九王叔的而态度。”严豫瞧着严川面上神色微动,嘴角的冷笑益发深了些,“九王叔对当年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他查到了一些端倪,只是苦无证据而已,而他对严恪的态度,也是在迁怒。”
听及此,严川的面色益发沉了些。
他虽未见过自己的生母,对她的印象也仅停留在汝阳王等人的口中,以及王府里当初伺候过她的下人的只言片语里。但血脉亲情难以割断,对于这个赋予了自己生命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不一样的。
“王爷的话说完了吧?既然完了,那我先回营去。”
严川对严豫始终怀着一分芥蒂,此时就算脸色变了又变,仍不愿与他有任何交集,他丢下一句话后,再度准备离开。
这一次严豫没有拦他,而是让开了路。
不过在严川骑马打他身边过的时候,他带着冷笑刻意丢下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何必在我面前装得这般无所谓?自打展宁嫁了严恪起,你与我对严恪的心思,都是一般的。你明明比他先认识展宁,却被他占了先机。而且你与他同样是嫡出,若不是林家害了你们母女,你今日与他站在一块,也不会有丝毫逊色,展宁又未尝不会选择你。”
严川心里像被钝刀子猛地刺了一下,身下马儿脚步也跟着一缓。
严豫的声音接着传来,“不过世间并没有假如。如今的你和严恪相比,打一开始就输了。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输给了他。”
严川脑海里忍不住想起自己前去边关前,质问展宁的那一番情景。
他双腿猛地一夹马肚,驱马扬长而去。
耳边风声呼啸,将严豫浸了毒液一般的话语远远扔在身后。
只是在驰到京营门口时,他忍不住一勒马缰绳,在那站了好一阵,然后掉转马头,往另一个方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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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宁觉得,严川最近很是反常。
之前应该是因为她的关系,严川在回京之后没多久,便自请回了京师京营。
展宁心里一方面觉得有些无奈,一方面又暗暗松了口气。与严川同在一个屋檐下,偶尔面对着少年不加掩饰的眼神,她也感到很头疼。
但她没想到的是,少年只往京师京营里走了一趟,隔日傍晚又回了王府,在汝阳王的书房里呆了许久。
父子两人到底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是当日在书房外伺候的仆人暗地里与人说,当天王爷似乎发了老大一通火,还砸了书房里的东西。
只奇怪的是,第二日众人用早饭的时候,汝阳王和严川父子间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相反,汝阳王说起严川在京师京营和萧关的表现,还对严川大加赞赏,道是他在府中年龄最小,却是最吃得苦,也是最像他的。
汝阳王一席话说来或许无心,但桌上其余人听了,心思却各异。
何、容两位侧妃看看自家儿子,嘴上附和着汝阳王的话,笑容却有些勉强。
严恪低头未曾理会,俨然一副食不言的严谨模样。
展宁暗暗看他一眼,他察觉到展宁的眼神,与她一笑,笑容里没有半点异色,“吃完饭,阿宁随我一道进宫,去陪陪皇祖母吧。”
展宁点点头,回他一个浅笑,转回眼时,却见斜对面的严川看
着她,面上冷沉沉的。待与她视线相触,他又猛地转头,不再看她。
严川的动作太过明显,表情也未加掩饰,在座的人大多都发现了,不由瞧瞧严川,又瞧瞧展宁,一个两个暗地里表情丰富起来。
展宁坐在那,只觉得如坐针毡。
也正是自那日之后,严川便莫名针对起严恪来。
平日里说话隐隐带着刺不说,府中一些事情上,也开始与严恪对着干。甚至于对严恪主管的工部的一些政务,严川也会出言针砭。
展宁有种感觉,严川似乎是故意的,故意地在汝阳王面前,与严恪互别苗头。
严恪的性子一贯沉稳,又自认长严川几岁,一开始不大与严川计较。可严川对他的针对却越演越烈,对严恪不仅没有对兄长最基本的尊重,而且连兄弟感情也不顾忌。
偏偏汝阳王在这件事上也没能一碗水端平。
他偏袒严川偏袒得很明显,有几次展宁在旁边见了,都忍不住有些着恼。
这日,严川又与严恪在话语上争锋。严川一再如此,严恪对他的容忍也够了,这一次便未在让着他,反而与他认真理论起来。
兄弟两人脸色越辨越不好看,最后是汝阳王忍不住,喝止了两人。但还是责备严恪多一些,道严恪年长严川不少,却与严川计较,着实没有必要!
严恪难得地沉下脸不再说话,展宁从侧面瞧着他面部五官冷峻的线条,心里也对严川的一而再再而三感到了恼怒。
觉得事情不能再这么纵容下去,待到众人散了,展宁忍不住,偷偷去寻了严川。
汝阳王府的后园里一派静谧,仅有初夏的虫鸣唧唧,展宁看着面前越来越褪尽稚气,眉眼间开始显露男人坚毅的严川,再想想当初在靖宁侯府时,如小兽一般真心护着她的少年,只觉得恍如隔世。
而她尚未开口,严川先出了声,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情绪有些复杂,“你找我,是因为我这些日子和严恪过不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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