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翠花叹气,她真不知道苗富贵到底是智商有缺陷呢,还是理解能力有障碍,明明她从头到尾一直都没给过半句好话,他怎么还能觉得自个儿说句话,她就一定会照办?
当然,对于苗富贵来说,这应该就是没有任何异议的才对,他是苗翠花的爹啊,当老子的说句话,闺女能不听么?不知道他是不是气糊涂了,忘了就在刚才,这个闺女可是一句话都没听他的。还是说,因为刚骂了苗大福一通,他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又树立起来了?
不过,苗翠花这会儿确实是要跟苗富贵走的,她要跟着去看热闹啊。还好她早有准备,今天的豆沫并没有煮很多,到现在为止已经卖出去了大半,不至于剩得太多浪费掉,唉,她为的就是这一刻啊。
见苗翠花乖乖的跟上了自己,苗富贵满意的哼了一声,对郑多娣交代了一声,要她先看好摊子,自己就迈开步子走了。
“苗翠花,你给我等着吧你!”当苗翠花从自己面前经过的时候,郑多娣咬牙切齿的低声威胁道。
“我不一直都等着你么?”苗翠花白她一眼,顺便瞥了眼那两座山峰,喵的,她那么用力,竟然都没给打塌,果然是真货。
察觉到那异样的目光,郑多娣脸猛然一红,狠狠的跺脚背过身去了。
顿时,苗翠花放肆的大声笑了起来。
走在前头的苗富贵听得闹心,猛地扭过头来呵斥道:“不许笑了,听见没!”
“我高兴,我就要笑,不笑还哭去不成?爹。你身子骨好着呢,我这三五年里头也用不着哭丧啊。”
要不是急着回家,苗富贵发誓他现在立刻马上就要让苗翠花哭出来。可想到家里的刘荷花,还有一个才一个多月的苗大财,他硬是咬咬牙忍了。
“大福啊,姐这几天不在家,你想姐了没有?”苗翠花一边问一边唾弃着自己。闲的无聊。竟然都开始跟苗大福搭讪起来了。
苗大福正耷拉着头跟在苗富贵身后走路,听见苗翠花问话,立刻瞪起眼睛来。谁要想她啊。一辈子别回来才好,还有翠峰那个傻子,都别回来。
福禄胡同离苗富贵摆摊的地方不远,走上一段路。就看到了。而且,还看到了已经延伸到外头来的热闹。以及担心自己闺女吃亏,先快步赶回去的黄老太。
话说,这位老太太还真是够能跑的啊,真是老当益壮。
只不过是十来天没有回来而已。再看到福禄胡同,苗翠花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那么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喵的,这不会是近乡情怯吧?真是见鬼了。她才在这里住了一个来月,哪里就有那么深的感情了?可小时候扶着墙砖走出去。牵着翠峰走出去,坐在路边哄翠峰不要哭的画面……一幕幕止不住的在眼前乱晃。
那些本不属于她的经历,现在充斥着她的脑海,让她没办法把自己看做只是福禄胡同里的一个过客。
也是,她全盘接受了原来那个苗翠花的身体和记忆,现在那些记忆都是她的了,对这个地方自然是有那么一份感情的,她的这一个多月,又怎么能跟那种在陌生地方住了一个多月相提并论。
“诶,这不是翠花么!”正在胡同口拉架的王婶听见人说苗富贵回来了,回头看去,看到同来的竟然还有苗翠花,顿时急了,扭头对她闺女小香说,“你赶紧去跟翠花说,让她躲着点儿,孙家的人正在这里闹呢。”富贵这小子真是够了,那可是亲生闺女,哪有把亲闺女嫁个傻子的。荷花也是,先前还觉得这后娘做的不错哩,没想到也是个黑心女人,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小香领命,甩开步子就跑了过去。
而苗富贵也加快了脚步冲到了胡同口,拉开一个跟黄老太揪扯不放的男人,瞪着眼睛吼道:“干啥呢,一个大男人欺负个老人家,好意思不?”
“欺负老人家?”那男人闻言,恨恨的往地上呸了一口,把自己胳膊往前一伸,“你自己瞅瞅,是谁欺负谁啊。”
那胳膊上一排参差不齐的牙印。
那个,黄老太啊,你就算是被翠峰咬了,也不能扭头就去咬别人啊,我家翠峰可没有狂犬病。
苗富贵语滞,磕巴的几下才接着说:“那,那你也不能跟她动手啊,她可是个老人家了,你年轻力壮的,万一把她碰个三长两短出来怎么办?”
“她?到底谁跟谁动手啊。”旁边一人忍不住了,指着这会儿坐在地上做娇弱状的黄老太骂道,“这死老婆子拉着我们不放,我还不能让她撒手了?呸,个死老婆子,又不是个年轻媳妇大姑娘的,拉我一个男人做什么?我还怕我媳妇骂我呢。”
他的同伴嬉笑着补了一句:“骂你啥,骂你瞎了眼连个老婆子都看得上?”
“当我娘都嫌老,我看上她?出来一圈带个娘回家,我犯贱呐我?”
一边兴致勃勃看戏的苗翠花忍不住捂嘴嘿嘿笑,这哥俩妥妥的都是段子手啊。
“翠花,你还不跑,等啥呢?小心孙家的人抓你!”小香急了,翠花明明挺机灵的啊,怎么这会儿光顾着看热闹不知道跑了,就不怕真嫁给孙家的傻儿子?
“放心啦,他们抓不了我,别闹,一起看热闹呢。”苗翠花摆摆手,顺便拉过小香来一起看戏。
既然苗大福说孙家是来讨债的,那就说明孙家放弃了她。为什么放弃她呢,自然是不敢惹上不该惹的人物。否则,他们如果打听到杨高不是什么大人物,跟自己又半点关系都没有,当然会再来反扑一次。毕竟,孙家都在她身上费过力气了,如果随随便便就收手。那还不丢了自家面子?
现在看来,杨高的大腿,她是抱定了。
苗翠花是轻松了,身心愉快了,黄老太和苗富贵是要玩不下去了好么。你听听孙家这说的是什么话,说他们家骗婚,说要他们家把先前收的彩礼全都交出来。还要他们倒赔一笔银子出来。
“赔钱?你们这是讹诈啊。你们还要不要人活了啊,这日子没法儿过了啊!”黄老太现在觉得自己心好痛,根本没办法再爱了。别说赔钱。先前的那些个彩礼也不该还回去啊,哪有送了彩礼又收回的。先前为了抓那死丫头,她都叫那个兔崽子给咬伤了好么,她受了这么重的伤。孙家还没给她钱看伤呢,这会儿又来讨钱。真是没天理了。
黄老太这么一哭,顿时将院子里的刘荷花给哭出来了,抱着大财跑到黄老太跟前,流着泪哭道:“娘。你别哭,你别哭……你身子不好,万一又发了病可让我怎么活啊……咱这也是没法儿啊。翠花她有了靠山就不管咱了,由着孙家的人来家里……娘。我……我的命苦啊……”
她这一劝,本来哭累了的黄老太又打了一针鸡血,“嗷”的一声再接再厉起来,连带的大财也跟着嚎起来了。
对此,苗翠花真是赞叹不已,自愧不如啊。想这位老太太,刚才在西环街上可是跟她跑了好大一圈儿,回来又跟孙家的人拉扯了半天,赖在地上嚎啕了半天,竟然还有力气
这体力,要是能穿去现代跑马拉松就好了。
旁边的王婶听得心里不痛快了,撇撇嘴道:“你命苦啥了?收了彩礼把前头的闺女卖给个傻子当老婆,你要是命苦,人家翠花那还不是苦成黄连了?”
正哭着的刘荷花闻言,忍不住恨恨的咬了咬牙,当做没听见,又流着泪向苗富贵说:“富贵,翠花她咋能那样,好歹咱这里才是她家啊。我是个后娘,她不跟我亲也就算了,可你好歹是亲爹啊,她咋能那么不孝顺?”
我靠,我正看戏看的舒坦呢,你拉我上台干嘛!苗翠花拉长了脸,想要借助车子的遮挡躲过这突然增加的戏份。
只可惜,人家刘荷花早就发现了她那耀眼的身影,不经意的转过头来,一不小心发现了她,无比诧异惊喜欢欣的喊道:“翠花,翠花是不是你?你……你可让娘担心死了,这么多天,你都跑哪儿去了,连家都不回!翠花你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咿……鸡皮疙瘩都快掉成冰雹了好吗。苗翠花咧咧嘴,看看一脸同情看着自己的小香,硬是挤了个笑脸出来:“那个,苗家婶子,我就是一路过的,正来你们街上卖粥呢,你要不要来一碗?香喷喷的豆沫,还热的呢,一文钱一碗……哦不,咱熟人,我给你算便宜点儿,两文钱三碗,这可是低得不能再低了。”
刘荷花闻言,差点一个不留意将苗大财给跌到地上去。咬了咬牙,她转向孙家的那两个男人,指着苗翠花道:“两位大哥,那就是翠花,你们不是说找不着她么,你看,她过来了。”那个死丫头片子还敢回来,正好孙家的人在这里,让孙家的人把她带回去再好不过了。呸,说什么已经卖给别人了,要真是卖了,还不去人家府里伺候着,还跑大街上来做生意?
然而,孙家的人两句话,让她的希望彻底落空了。
“你不提她,我还真忘了,哼,我家太太吩咐了,还得问问你们一个闺女给两家是想怎么着!”那男人冷笑一声,指着苗翠花说,“明明都卖给贵人做丫鬟了,还敢拿来接着骗我们孙家的彩礼,是看我们孙家好欺负怎么的?”
“贵,贵人?”刘荷花一愣,想起她娘那天回来时跟她说的话,连忙摇头道,“大哥,你别听她瞎说,她哪儿认得什么贵人,那天不定是从哪儿找了个人糊弄你们呢。她是我从小看大的,认识啥人我还不知道么——”
她话音未落,就被王婶狠狠的啐了一口:“刘荷花,你够了没?非要把翠花丫头卖了不可啊你?我真是瞎了眼了,怕你吃亏还出来拉架,呸,我就该站一边看热闹不管闲事!”
身为一个柔弱的善良的女人,刘荷花怎么会对这些污蔑自己的话奋起反抗呢。
不过,她不反抗,自然有人反抗。坐在地上一声长一声短,已经哭到自己十三岁时养死的那只兔子的黄老太听见王婶骂自己闺女,立刻不悼念那只炖了满满一锅的兔子了,仰着头瞪着眼睛望着王婶骂:“嘿,我说你个姓王的,我家的事儿啥时候轮到你管了?谁求着你来管闲事了?自个儿腆着脸来拉架赖谁啊你?”
“你……好你……我不跟你说话,你们家的事儿我以后绝对不管,你们爱咋咋地!”狠狠的一跺脚,王婶拍拍手上的土扭头就走。走了两步,她又想起来,扭头冲闺女招呼道,“香妮子,你不走还站那里看戏啊?给我回家,别等着过会儿人家跟你要看戏的赏钱!”
小香应了一声,又小声叮嘱苗翠花几句,这才匆匆的跟上她娘的脚步回家了。
苗翠花长叹,她对不起刘荷花啊,才穿来一个来月,就把人家好不容易塑造出来的美好形象给破坏了。
赶走了王婶,黄老太继续了自己的说唱表演。
孙家的人听得不耐烦,直接上手推了苗富贵一把:“行了,别跟我们折腾,你就说这事儿咋办吧。你家的闺女,我们孙家要不起,你们不要命,我们还要命呢。”
听他这么说,苗富贵几人都惊得瞪圆了眼睛。尤其是刘荷花,忍不住盯住苗翠花狠狠打量了几眼,她就不明白了,就凭这丫头,能勾搭上什么贵人?再说了,要真是勾搭上贵人了,怎么不跟人家进府?就算是被养做了外宅,也不用在外头抛投露面的做生意啊。
其实,听孙家的人这么说,苗翠花也有点儿意外。什么叫“不要命”?敢跟羊咩咩抢人,就是不要命了,看来,羊咩咩的来头不小啊,不是高官也得是豪门世家之类的了。
唔,难不成是皇亲国戚?不对啊,这盛朝的国姓是郜,跟羊咩咩没啥关系啊。
“这个这个……她就一丫头片子,你们是不是打听岔了?”最初的震惊过后,苗富贵回过神来,干笑道,“她到现在还在大街上卖饭呢,哪能是别人的丫鬟?”
“要是不信,你自个儿去打听啊。人家乐意买个丫鬟丢大街上做生意,谁管得着啊?”被黄老太咬了一口的那位说完,自己也忍不住撇撇嘴,真是闲出屁来了,买个小丫鬟不回去伺候着,偏搁在外头。
“反正事儿就是这样,你家的闺女我们孙家要不起,把我们的彩礼给还回来,不然,咱衙门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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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郜,流风家这里就是当初春秋时期郜国的封地,到现在,还有有个叫做郜鼎的乡镇。想当初周王封他儿子在我们这里,是有个鼎的,只可惜传来传去,就不知哪里去了……
稍后还有两章,争取在午夜更完吧……抱歉,更的晚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