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遥 第99章 人情世故（下）

对于陈丹青的勤奋刻苦，老道士看在眼里，嘴上不，心里却是万分满意的，到底是杜师看中的弟子，有他不惜水磨工夫替少年打下的基础，根基之深厚，比起那些三教弟子来尤有胜之，自己不过是捡了个现成便宜，起来自己当初也是受过杜师指点，在修行之上少走了许多弯路，若不然也达不到如今的境界，眼下他老人家的传人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拜入了神符道，不得不，这世间缘分当真奇妙，一饮一啄，恰似注定。

燕师兄早已离开酒楼，到外面的铺子里替老道士收集一些材料去了，只剩游方道人和海棠姑娘两人坐在酒桌旁。

两人各怀心思，喝茶吃酒，也不话。

过了会儿。

老道士瞥了眼远处紧闭的房门，下意识的捋了捋胡须，轻声道：“可惜未能见上杜老前辈最后一面。”

海棠姑娘摇了摇头，心道若是让你知道，你满心敬佩的杜老前辈，最后是醉死在青楼里，到时候不知你又该如何作想了。

“此去蜀中，本是为了处理下宗门旧事，然后顺便寻访下杜师的踪迹，却没想到能遇到丹青这孩子，缘分这东西，的确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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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当初我游历江湖的时候，也似你们这般大，没想到一眨眼，如今也这般行将就木的年纪了。”

完，忽然转头朝海棠姑娘看了一眼，纳闷道：“郡主是如何结识杜老前辈的？”

杜少陵早早隐退江湖，便是当初名动京都的时候，也仅是上层贵族之间有所了解，且不那时候海棠姑娘可曾出生，蒲家远在千里之外的齐鲁，按理与前者并无多少瓜葛才对，杜少陵当年成名之时，曾压得下儒生抬不起头来，论文采胆气皆是无人能出其右，行事更是浪荡不羁，几乎是将所有儒门世家都给得罪了个遍，若不然又怎会年纪轻轻被人驱逐出了京都，这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真正知道的，对杜少陵这个名字却是记忆尤深，后来因为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这个名字在宫中便成了禁忌一般的存在，没人敢轻易提及，此后杜少陵便仿佛从人间消失了一般，江湖庙堂再也不曾听闻他的消息，没想到的是，竟然似乎和蒲家也牵扯上了关系，的确有些出乎意料，海棠姑娘看似聪颖早慧，实际不过是二八之年，到底所为何事，才让她不远万里从齐鲁跑去饶城？

海棠姑娘自然不会把那个荒唐的婚约出来，不是怕难为情，而是实实在在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总不能自己大老远跑来饶城，便是为了解除婚约，虽然那个婚约仅有为数不多几人知道，甚至连陈丹青自己都不知道，但这样出去就太矫情了，海棠姑娘可以不在乎这些，但总要顾忌陈丹青的颜面，更何况当初许下这段约定的杜少陵，如今也已经过世，若不主动提及，这件事便也就这么过去了。

游方道人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再多问，哪怕心中好奇万分，都忍住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更不用蒲家那样顶级的儒门世家了。

没隔多久，二楼又陆陆续续来了些客人，吃菜喝酒，尽是高谈阔论，老道人听得有味，时而夹几颗花生米扔嘴里，喝上几口酒，不出多惬意，海棠姑娘却是听得眉头微微蹙起，略有反感，大抵是那些人喝酒到尽兴处，大声嚷嚷，让原本安静的雅座多了几分喧嚣，更何况众人口中的谈资，大多是些风情艳事，奇闻八卦，与市井间的乡哩村语并无异处，从江湖高手评点到下女子，一个个唾沫四溅，好似顷刻间化身晓庄的当家人，起晓庄，每年一度的江湖榜单近来已经出世，神兵、宝甲榜经年未变，但江湖文、武榜上最近倒是出现了不少新鲜面孔，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可喜势头，初次上榜的大多是被三教圣地多年雪藏的种子弟子，诸如佛门的佛子之流的人物，则是早早就霸占了才榜的前三之席，余下也尽是些耳熟能详的才人物，大多是各个家族培养的核心弟子，不过真正让众人感兴趣的是，武榜之上，竟然还多出了几个女子的身影，当下便成了江湖最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了，有个名为红妆的女子昙花一现，却给江湖留下了一道极为惊艳的背影，无论是姿容还是修为，都是当之无愧的风云人物，还有便是蒲家那位不出世的郡主，据年纪轻轻已经迈入神通境，与三教圣子并驾齐驱，论姿容更是倾国倾城的存在，谈论起这些的时候，大多都是捶胸顿足，恨不曾一亲芳泽。

这些话落在海棠姑娘耳中，脸上的神色微微有些冰冷，但还没有到要发作的地步。

游方道人却是心态要好多了，听到有人骂神符道这样的妖邪之教重出江湖的时候，依旧能笑眯眯的听着别人谈论，自己喝着碗里的酒，似乎丝毫不受影响。

海棠姑娘瞥了他一眼，道：“昔日太上教是何等声势，如今墙倒众人推，竟也落得如此凄惨骂名了。”

老道士酌了口酒，感慨道：“是非成败转头空，哪里有什么正邪对错之分，不过是谁赢了，谁就坐在那儿书写正统罢了。”

海棠姑娘点头道：“的确如此。”

老道士笑了笑，看似随意道：“管他正统不正统，江湖也好，庙堂也罢，活得长久才是最划算的买卖。”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风铃声，穿过窗户阁楼，清晰的响彻在众人耳中。

众人忽然抬头朝外面看去，只见街道上空，飘荡着无数的铜铃，好似有无数的红线将它们连成了串，在空中不断摇晃着，清脆作响。

游方道人眯眼道：“差不多到时辰了。”

二楼的众人也都站起身来，准备朝外面走去。

药市内场，终于要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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