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再看不到小镇,杨晴这才松了口气。
她挺直腰杆,斜眼看了眼驾车的方叔,心中又是一阵打鼓。
很快,她视线落在食盒上,登时有了主意。
“方叔,麻烦您将车牵到我家门口。”
“好嘞!”方狗蛋应了声,手脚麻利地将牛车往杨家赶去。
此时已是酉时五刻,太阳虽未完全沉入西山,天色却也暗极,借着天色的掩护,加之杨晴从牛车底下翻出蓑衣套在身上,是以并未有人发现牛车的不对劲。
很快,牛车在杨家大门前停下,杨晴脱去蓑衣,手脚麻利地从牛车上跳了下来,一面朝院内奔去一面道:“方叔等我一会儿。”
入了院子,她从灶房中取出一个粗瓷盘子,将食盒中的四样肉菜各夹些许放入盘中。
做完这一切,她合上食盒,端着粗瓷盘子行了出去。
“方叔,真是麻烦您了,这些肉送您带回家尝尝。”杨晴说着,将粗瓷盘子递了上去。
她做说书这一行,少不得出入村子,而整个宁康村只有方狗蛋家有牛车,打通了这层关系,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方狗蛋一看到这么多肉,眼睛都直了,可手刚伸出,他便想起杨家的家境,当下又缩了回去:“阿晴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这些日子你隔三差五地跑去镇上给阿晚买药,也是够呛的。”
“方叔,您收下吧,尝尝鲜,这可是大户人家烧的肉,味道可不一样哩。”杨晴言罢,不由分说就将瓷盘塞入汉子怀中,同时从腰带里扣出十五个铜板递了上去:“呐,方叔,车钱。”
“大……大户人家?”方狗蛋早就闻出这肉格外香,现在听她这么一说,不由生了几分好奇:“阿晴啊,这肉是牧家送的?”
看她换了一身漂亮的衣裳,又带着大户人家烧的肉,除了牧家他还真想不到别人。
照这么看来,牧家是不打算退了这门亲事?
“不是!”杨晴苦笑着摇摇头,轻声道:“我在镇上帮了一个小姐,这些肉是她送我的。”
说到这,她拽着衣角,面上露出几分欢喜:“这衣裳也是她踩脏我的衣裳后送的。”
“这也是送的?”方狗蛋看着那水绿色的绸缎,由衷叹道:“这小姐家可真有钱。”
“可不是有钱,院子那叫一个气派。”
二人就着那富贵人家的院子又聊了几句,待田间地头上劳作的村民都往回走了,方狗蛋这才牵着牛车离去,一手不忘紧紧护着肉。
送走了方狗蛋,杨晴提着衣摆转身,就见杨向晚不知何时站在房门口,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她身上的绸缎瞧,眸中是不加掩饰的艳羡。
杨晴皱了皱眉头,方欲回屋,杨向晚便追了上来:“阿晴姐姐,你……你这身衣裳是谁家小姐送的?”
闻言,她眉头拧得更深了:“你偷听我说话?”
“我……”杨向晚一滞,面上流露出惊恐之色:“阿晴姐姐,你别生气,我只是碰巧听到,不是故意偷听的。”
“我知道了。”杨晴应了声,正准备进房间将衣裳换下,就听得一声惊呼响起:“阿晴?”
杨大娘丢下锄头,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女儿跟前,一双眼睛就跟那探照灯似的,将人从上到下好一通打量,随后紧抓住女儿双手:“阿晴,你这衣裳哪来的?未来女婿送的?”
听得她又将对牧小公子的称呼改成了未来女婿,杨晴在心中叹了口气,该来的果然逃不了!
“娘,不是牧小公子送的,是一小姐送的,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闻言,杨大娘眸光暗了下来:“不是牧小公子送的啊。”
往日里杨大娘以捡便宜为乐,听说了这等好事必定双目放光,并算计着如何将利益最大化,可现下,她满脑子都是牧小公子。
好在秦家厨娘烧的一手好肉,这才让杨大娘心情好了起来。
一顿晚饭下来,众人相安无事,收拾干净便各自回屋睡去了。
次日一早,杨大娘正准备下地干活,方狗蛋家那口子来了,不仅来了,还送来一小篮子鸡蛋。
“呀,方嫂子,你这是……”杨大娘有些诧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妇人,只觉她篮子上的瓷盘看着眼熟得厉害。
“昨儿个阿晴送了一盘子肉给我们,我是来还盘子的,刚好家里养的母鸡下蛋了,拿点给你们尝尝。”方家婶子说着,笑着将篮子递了上去。
她长着一张包子脸,不笑的时候就给人感觉软乎乎的,这一笑起来,就像是二十刚出头的姑娘,可谁能想到,她比杨大娘还要大上一岁。
听得杨晴拿了一盘子肉送出去,杨大娘有些心疼,可方家嫂子在杨家处境最尴尬的时候登门,还带来一篮子鸡蛋做回礼,说没点感动那是假的。
她侧身将人迎了进来,给客人倒了杯刚烧开的热水,难得地从笼屉里拿出两个馒头:“方嫂子来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吃两个馒头垫垫。”
这要换做往日,杨大娘能给杯热水就不错了,实在是这两日脊梁骨叫人给戳软了,再遇上这么张笑脸,哪里还有不热情的道理。
方家婶子诧异于杨大娘的态度,也就没有推拒,接过馒头吃了起来。
二人就这么一来一回地聊着,竟是有几分投机,一时忘了时间。要说这方家婶子,性格和样貌一样都是软乎乎的,因着嫁的夫君有牛车,能赚钱,婆婆又是操持家务的一把手,是以这些年没怎么吃过苦,心思也不深,在村里同人交往时常吃亏,渐渐地也就不大爱和宁
康村的婶子婆子来往。
婆婆和丈夫让她来杨家送回礼时,她还存了几分担心,怕叫泼辣的杨大娘吞了去,没想到这杨大娘说话是厉害,却没有像那些个婶子婆子那般话里藏话,挖着陷阱戏弄她。
等杨晴醒来的时候,就见杨大娘和方家婶子坐在院中聊天,有说有笑。
杨晴极少在杨大娘脸上见到这样的笑容,大多时候,她都是肃着张脸,就是在面对她时,笑容也与此不同。
她知道,杨大娘在宁康村没有朋友,因为她抠门,精于算计,只有往里吞的,从没往外吐的,这样的人如何能交到朋友。可她也知道,杨大娘内心是渴望交到朋友的,只是她要撑起这个家,只能咬着牙,打落了所有苦与累往肚子里咽。
等杨大娘送走了方家婶子,杨晴这才开门行了出来。
“阿晴,你醒了啊,锅里还有肉,记得拿来配馒头吃。”杨大娘说着,扛起锄头就要往外走。
杨晴疾步上前抱住杨大娘的胳膊,将脑袋挂在她肩膀上:“娘,方才来的可是方婶子?”
“是啊,她说你送了她一盘子肉,所以她就回了一篮子鸡蛋来。”杨大娘说着,点了点女儿的脑袋:“你呀,手里没两个钱,还这么大手大脚的。”
“那娘觉得方婶子是个可相与的吗?”杨晴抱着妇人的胳膊紧了紧,软声道:“这再过两日田地就要清整干净了,到时候可就闲下来了,娘要多出去走走才行,别整日闷在屋里。”
“这方家嫂子人是不错。”杨大娘点点头,又道:“就算农忙完了,也没时间出去走啊,再说了,出去走就得花钱。”
“娘!”杨晴嗔了声,认真道:“我瞧这方婶子是个可相与的,娘要多与方婶子走动走动才是。”说到这,她抬眼看着妇人,伸手摸了摸她稍显粗糙的肌肤:“不管女儿能不能入那牧家家门,邻里关系总得搞好不是?这一回您也瞧见了,牧小公子还没来退婚呢,大半个村子的人就已经在等着看我们杨家
的笑话了。”
“阿……阿晴……”杨大娘哑然,面上写满了愧欠。
“以前是我们杨家没钱,娘没得选择,现在女儿能赚钱了,这当花的就不能省着。”杨晴说着,将二两银子塞入妇人手中:“这二两银子您拿着,邻里之间活络关系,哪处用不着钱啊。”
“阿晴!”杨大娘诧异地看着手中银子,又去看那张温和浅笑的面庞,似乎,女儿打从磕伤了脑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
她视线跟那探照光似照在人脸上,杨晴头皮一麻,暗暗咽了口唾沫。
糟了,她该不会是说太多,穿帮了吧?
正想着该怎么补救呢,杨大娘开口了:“阿晴啊,娘想和你好生谈一谈。”
“娘!”杨晴呐呐唤道。
“你跟我来。”杨大娘放下手中锄头,领着人朝后院走去。
杨晴亦步亦趋地跟在妇人身后,脑瓜子飞速转动,不过顷刻间就预想出无数种可能与解决办法。
待行入后院,杨大娘抓过唯一一把木椅递给女儿,自己则随便找了块石头坐下,开门见山道:“阿晴啊,娘发现你这些日子变了许多。”
闻言,杨晴眸光闪了闪,轻笑道:“那娘觉得,女儿这个变化好是不好?”“好也不好!”杨大娘望着女儿那张笑脸,没好气道:“你能赚钱补贴家用,能给娘银子,娘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是阿晴,你又是给那小贱蹄子买肉包子又是给她买药,还特意去镇上买肉回来给她补身子,
你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提及买药,杨大娘心中憋的那股子邪火全喷了出来:“她们那日分明是故意败你的名声,阿晴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这几日牧小公子的事闹得厉害,未免自己的行为影响到女儿,哪怕她看那两赔钱货再不过眼也压着脾气,打打不得,骂骂不行。
她以为女儿一门心思扑在牧小公子身上,所以全力配合着她,可从女儿今日的表现来看,她对与牧家的亲事已经不抱希望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她还对阿晚母女多加照顾呢?
“娘!”杨晴双手包住夫人宽厚的手掌,轻声道:“其实女儿也一直想问,为什么娘会这么讨厌阿晚妹妹和二娘。”
说到这,她朝前挪了寸许,将二人距离近,仰着脑袋,认真地望着模样比实际年龄苍老的妇人。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道痕迹,比之她在现代的母亲还要沧桑,可谁又能想到,杨大娘不过三十出头的岁数呢?
她伸出手,轻抚上妇人的面庞,眼中满是怜惜与柔软:“不瞒娘,女儿那日在沢鹿山上落入了自己挖的陷阱里,磕伤了脑袋,等醒来时,有许多事情记不清了,尤其是八岁前的记忆,更是一片空白。”
“在女儿仅存的记忆中,娘几乎每天都在打骂二娘和阿晚妹妹,女儿不明白,若娘当真那么讨厌二娘和阿晚妹妹,将她们二人赶出我们家就是,为什么养着她们相互折磨。”
“阿晚妹妹只比女儿小一个月,可模样看着比女儿小了一两岁,面对阿晚妹妹,女儿实在是不忍心。”
“阿晴,你……”杨大娘面色一白,眼中泛起泪花。她颤颤巍巍地抬起手,轻捧住女儿的面颊,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刘大夫说你伤着脑袋,可能会影响记忆,娘不信,将人给轰走了,其实不是娘不信,而是娘没用,掏不出那么多的银子,这几日看你
跟没事人似的,娘还以为……还以为……”
“娘,您别哭了。”一看到妇人落泪,杨晴心口便一阵阵地抽疼:“女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不仅好好的,还能采药赚钱哩。”
“至于女儿忘了的那些,娘会告诉女儿的,不是吗?”
声落,杨大娘的面色一瞬间变得难看。
杨晴费解地看着妇人,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低声唤道:“娘?”
杨大娘这才回过神来,她张了张口,像是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声。
“娘,您怎么了?”
“你这傻孩子,当真是伤着脑袋了。”杨大娘怜惜地抚摸着女儿的头发,眼中是让人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你不记得八岁前的事,不是因为你磕伤了脑袋,而是你八岁的时候生了场大病,高烧不退……”
话音就此戛然,杨大娘蠕动着唇,好半响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等你好了,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娘,那您为什么这么讨厌阿晚妹妹……”
“行了,不说了不说了。”杨大娘有些慌乱地打断女儿的话,“阿晴,你若是想让娘高兴,就别去照顾阿晚母女,答应娘,好吗?”
“娘……”
“你如果非要照顾她们两,那就别认我这个娘了。”杨大娘说着,将二两银子塞回女儿手中:“这银子你留着照顾她们母女吧。”
“娘!”杨晴连忙按住妇人的手:“我答应您就是了,可您也得答应我,不能再打她们。”
闻言,杨大娘面色一沉,表情难看到了极点:“阿晴,连你也觉得娘在欺负她们母女?”
她眼中的绝望太过浓烈,压得人险些窒息。杨晴读不懂她眼底的情愫,却还是握着妇人的手,认真道:“娘,不管谁对谁错,只要动手了,外人就觉得是您的不对。现在女儿找到了出路,我们家会越过越好的,女儿希望您能像方婶子,像陈婶子那般
过着舒心的日子,而不是因为阿晚和二娘叫人在背后说道。”“人活一世,不就是图个乐吗,您为了女儿吃了那么多苦,如今女儿只希望您能过得舒心些,您拿棍子打在二娘身上,您也手疼,您骂在二娘耳中,您也口干,您讨厌二娘,却因为二娘坏了名声,值得吗?
杨大娘愣愣地看着女儿,好半响说不出话来。
“当然,若是二娘曾经做了天大的错事,您告诉女儿,女儿一定帮您出气,将她和阿晚扫出我们杨家。”杨晴望着妇人,眸中是难掩的认真。
杨大娘嗫嚅着唇,内心天人交战。
“娘,您可愿告诉女儿?”对于杨大娘和杨二娘之间的嫌隙,杨晴无比好奇,到底曾经发生了什么,让杨大娘如此厌恶杨向晚母女。原本她还以为杨大娘之所以对杨向晚母女不好是因为杨家家贫,毕竟杨家家境这么困难,还要多养杨向晚母女两张嘴,杨大娘有怨言,会将受苦的气发在杨向晚母女身上也合情理,可就现在看来,事情哪
有那般简单。
“行了,不说了不说了!”杨大娘别开女儿的手,起身朝外头走去,一面走一面道:“你先吃早饭,娘该去田里了。”
等出了杨家,她眼一红,泪水像那断了线的珠子不住地滚落。
“阿晴,你让娘如何跟你说,如何跟你说?”她以手掩面,无声痛哭起来。土墙那端,杨晴靠墙而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杨大娘那双红彤彤的眼在她脑袋里晃啊晃,怎么都挥散不去。
消息传开的第五天,牧小公子终于来了。
听得牧小公子来宁康村的消息,杨大娘与杨大爷皆愁眉不展,杨二娘与杨向晚暗自窃喜,而即将被退婚的杨晴则是喜难自禁。
她将脑袋抵在墙面上,故作黯然神伤之态,实则嘴角已经要咧到耳根去了。
太好了,她放飞的时候终于到了。
杨家门外挤满了等着看热闹的人,除了些好事的,和杨家有过节的,其余多是家中有适婚年龄姑娘的,就连被杨大娘毁了闺誉的李桃儿也站在人群中。
她在等,等杨晴被牧小公子当着众人的面悔婚,等杨晴哭得肝肠寸断,等杨晴在父老乡亲面前丢尽脸面。
然,牧小公子只是去各家收了未收完的佃租,然后就这么走了。
围观群众很懵逼,这是怎么一回事?杨家上下很懵逼,牧小公子没来?杨晴很懵逼,卧槽这个牧小公子不按套路出牌!
很快,杨大娘反应过来,她拉开大门,昂首挺胸地走了出去,活像一只斗胜的大公鸡:“孩他爹,该下地了。”
说话间,有意无意地扫了众人一眼。
“哎!”杨大爷应了声,心中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杨二娘哀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盘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阿晴已经同他离心了,日后就算嫁入好人家也不会孝顺他这个做爹的。
待二老一走,杨晴也待不下去了,她快步行出杨家大门,提着裙摆朝沢鹿山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的是,一道目光在她身后一直追随着她。
好容易来到沢鹿山脚下,可见一道鞋印蜿蜒着通往山中,杨晴粗喘着气,迈着发软的双腿一步步朝山上攀登。
“呼!”
“呼!”
静谧的山林中,除了秋风奏响的乐章,便只余一道粗重的喘息声。
兀地,她一脚踏空,整个人栽了进去。
“啊!”
惨叫声响起,不远处开阔少许的林子里,一抹白衣从天而降,芝兰玉树霁月风光的少年立在林中,眉目间含着一丝戏谑的笑。
他缓步上前,垂眸看着跌坐在陷阱里的女子,唇角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杨……”
话音就此戛然,牧小公子俊脸兀地一红,连忙将脸别开:“杨晴,你要不要脸?”
陷阱中,杨晴从衣服堆里探出头来,眼中写满了迷惘。
刚才发生了什么?她一脚踩空掉进了陷阱里,然后一道白光闪过,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安然无事地坐在了陷阱里,只是身上衣裳尽数脱离身体,连一条亵裤都没给她留。
没能得到回应,牧锦风扭头看向女子,就见她张着双黑白分明的眼,愣生生地盯着他瞧,显然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
“杨晴,你可别给我装蒜,小爷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牧锦风说着,转身快步离去。
半响,杨晴回过神来,她低头看着暴露在空气中的两条白嫩藕臂,呐呐道:“我撞邪了?”
声落,一条肚兜盖了下来,杨晴扯下一瞧,芙蓉色的,和她今日穿的可真像。
愣神间,又一条白衣盖了下来,好闻的安神香钻入鼻中。
“小泼妇,你傻了是不是,还不快将衣裳穿好,难不成你还想再赖我一次?”陷阱外,牧锦风双手抱胸,表情难看到了极致。他当真是傻了,怎么就折回来了呢,要知道当初他之所以被杨家小泼妇赖上,就是因为他发了善心,将掉进自己挖的陷阱的杨小泼妇救了出来,结果在背人回去的途中,杨家小泼妇醒了过来,抱住他脖子
就啃,他挣扎间将人摔了,不巧这一幕叫路过的人瞧见,误以为他要对杨小泼妇霸王硬上弓。
陷阱中,杨晴手脚麻利地穿好衣裳,旋即钻了出来。
不等她冒头,一只手不偏不倚地按在她脑袋上,又将她按了回去。
“你……”杨晴挣扎了两下,原本盖住洞口的白衣离地,按在她脑袋上的力道也随之松开。
待她从陷阱里爬出来,牧小公子早已走远。
“牧锦风!”杨晴小跑着追了上去,绕到男子身前将他拦住。
“怎的,你还想赖我?”牧锦风随手将弄脏的白衣往肩上一搭,面上露出戏谑的笑。
饶是公子年幼,也初见妖孽之姿,也难怪整个宁康村的适龄少女都为之倾倒。
然,杨晴是个见过大世面的,她愣了几息便回过神来,认真地望着男子,眼神干净清澈:“牧小公子方才说了,你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是不是说明,陷阱一事你我两清了?”
“两清?”牧锦风扬眉,本要否定,再一想两次落入陷阱的都是杨晴,也就点了点头。“既然陷阱一事你我两清,我也还了公子声誉的清白,你我的婚事是不是……”杨晴说到这,顿了顿,缓缓垂下脑袋:“杨晴自知自己做了错事,打从与公子定亲以来,终日寝食难安,像公子这般的玉人,与
我定亲那是明珠蒙尘,公子不该受此委屈。”
为了能退婚,杨晴摆足了低姿态,语气好不诚恳,
若不是看到过女子在面摊大快朵颐的场面,牧锦风险些信了她的说辞。
他拿眼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番,旋即笑出声来:“像小爷这般耀眼的人,蒙了尘,正好收敛锋芒,免得误了别人终身。”
“啊?”杨晴猛然抬头,眼中带着几分不可置信:“牧小公子?”
“怎的,没听清楚?”牧锦风扬眉,声音拔高几分:“那小爷就再说一遍,你可听好了。”
“嗯嗯!”杨晴用力点头,方才少年的言论一定是她听觉出了问题,一定是。见女子一副愣生生的模样,牧锦风眸中笑意浓了几分:“听宗凡说,你因为小爷要退婚好不伤心,在一家面摊子上哭得肝肠寸断欲生欲死,看在你对小爷一往情深的份上,小爷我就不退亲了,免得你日后嫁
不出去。”
言罢,他绕过女子施施然朝前行去。
“牧小公子!”杨晴忙不迭追了上去,脸上堆起假笑:“可我配不上公子。”
“这十里八乡有哪个女人配得上本公子?”牧锦风斜睨了女子一眼,轻飘飘道。
闻言,杨晴一噎,竟是无法反驳。
牧家家财可是十里八乡首屈一指,就是那些城里的富商都比不上,再加上牧小公子这玉塑的容颜,好像……似乎……事实还真是如此。
很快,她回过神来,不屈不挠地追了上去:“可我出身贫困,胸无点墨,公子若是娶了我,怕是在一众公子间抬不起头来。”
“本公子看他们,从来不需要抬头。”牧小公子傲然言罢,忽觉女子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当下眸光一凛,斜眼朝女子刺去。
“嘿嘿!”杨晴讪笑,恨不得戳瞎自己的双目。
她当真不是有意的,只是一见一米六出头的小少年说着“本公子看他们从来不需要抬头”这样狂霸酷炫拽的话,就觉得满满的违和,目光也就忍不住……
“杨姑娘!”牧锦风咬牙,步步朝女子逼近。
要说他最讨厌杨晴什么,那就是戳他身高上的痛处,“小豆芽菜”?亏她想得出来。
“牧……牧小公子,有话好商量,别靠太近。”杨晴双手背在身后,左手拽着右手,眼神四处乱飘,就怕落在男子面上控制不住自己的兽欲。
兀地,她脚绊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整个人朝后倒去。
牧锦风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拉,唇角兀地一热。
四目相对,杨晴眨眨眼,再眨眨眼,在男子几欲吃人的目光中见鬼般朝后退去。
她用手背抹着唇,想说些什么,眼看男子眸光越发可怕,当下脑子一热,也顾不得解释,灰溜溜地跑了。
完蛋了,她明明想好好谈的,怎么又拉足了仇恨呢?牧小公子该不会剁了她吧?“杨晴!”牧锦风恨恨地抹了把唇:“你这恩将仇报的丑八怪,小爷我和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