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书院内外,残砖断瓦连续不断的滑落,摔碎,汇成一曲充满衰亡气息的交响曲,清晰入耳。
却没有一个人说话。
里面的人被活埋了,外面的人惊呆了。
帝国千年以来,天书塔一直矗立在那里,就像天地一样自然而然,不仅是一个地标,更是一个心理上的标志。特别是对没进过皇城的人来说,天书塔就代表着天书院,代表着大秦帝国。
千年以来,皇城翻修了很多次,天书塔却几乎没变过,纵使维修也只是局部的维护,从来没有伤筋动骨的翻修。可以说,千年前的天书塔是什么模样,现在的天书塔就是什么模样。
天不变,天书塔亦不变。
这是很多大秦臣民都习以为常的一句话。
忽然之间,天书塔倒了,化作一堆尘埃。原本在皇城外几十里都能看得到的天书塔,现在隔着天书院的院墙都看不到了,和凭空消失没什么区别。
在很多人眼里,天书塔没有了,突然没有了。
他们一时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怔怔的看着空荡荡的天书院,脑子里一片空白。
殷从周站在马车上,目光透过天书院的院墙,还能看到一点残基。他心头惊骇万分,冷汗涔涔。他知道兄长会有手段,但是他没想到兄长会用如此暴戾的手段,居然一举毁了天书塔。
空中那道身影虽然快得近乎像一道幻影,可以瞒过绝大多数人的眼睛,却无法瞒过他。
他毕竟也是大圆满境的修行者,战斗力也许达不到巅峰,目力却足以自傲。
兄长毁了天书塔,接下来局势会如何发展?在刹那的震惊之后,殷从周立刻开始思考起后续的安排。
他知道殷郊要利用天子与无忌之间的矛盾各个击破,狙击正在崛起的天书院。进而压制朝廷。可是他没有想到殷郊会做得这么决绝,这么不留后路。
天子虽然对天书院有意见,虽然对无忌不满,但是他肯定不会愿意看到天书院被毁。没有了天书院,他就要直面世家,双方的矛盾很快就会激化,甚至可能引发一场全国范围的战争。
在凤舞军团意向不明的情况下,仅凭虎步军力和鹰扬军团的实力,能够攻占咸阳,能够平定天下吗?
殷从周不知道。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天空一片湛蓝,万里无云,连那几只在空中盘旋的鹰都不见了。
殷从周皱了皱眉,吩咐一声:“去鹰扬将军府。”
李泽和李云聪回过神来,连忙招呼着驭手、随从,离开了天书院,赶往鹰扬将军府。
令狐敏之也反应过来,暗叫一声不好,冲进了天书院。
天书院内一片狼藉。天书塔太高。一下子崩塌,残石碎瓦形成的洪流滚滚而下,向四周喷涌,直到被围墙挡住。几乎覆盖了整个天书院覆。烟尘虽然渐渐散去,可是天书院内依然笼罩着浓浓的尘埃。
尘埃中,一片死寂,几乎听不到一点人声。
一阵凉意涌上令狐敏之心头。天书院里的人呢。天书塔上的人呢?
不用多想,他也知道这些人凶多吉少。天书塔倒得如此突然,根本没有人能反应得过来。随着天书塔的倒塌。在天书院内的人也成了陪葬。
无忌!令狐敏之脑海里涌过一个名字。他看着天书塔的废墟,心头一片绝望。
……
阿房宫外,嬴自清用袖子捂住口鼻,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在滚滚的烟尘中极力辨认着眼前的景象。
眼前的一切很熟悉,却让他有一种如坠地狱的陌生感。其他的都没变,可是天书塔却不见了。没有了那高高在上的天书塔,咸阳的天空似乎都变了模样,变得空荡荡的,让人心慌。
嬴自清怔了半天,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天书塔真的没有,突然消失了。
“啊——”嬴自清发出一声惨叫,一下子瘫软在地,仿佛突然被人抽去了脊梁骨,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
阿房宫内,天子失魂落魄的走下台阶。清晨的阳光刺破烟尘,照得殿前明晃晃的,让他非常不适应。一不小心,他一脚踩空,险些一跤摔倒在地。老宦者赶上一步,扶住了他,担心的叫道:“陛下。”
“这是……怎么回事?”天子抚着老宦官的手臂,喃喃的说道。
“天书塔……被人毁了。”老宦者有些哽咽,原来就不算清亮的声音也变得有些沙哑。
“被人……毁了?”天子震惊不已。天书塔是被人毁掉的?谁有这么大的胆子,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
“是的,”老宦者肯定的点点头。“老奴刚才看到一个身影凌空下击,正中天书塔,然后天书塔就分崩离析了。”说完,他静静的看着天子,目光中充满了不安,充满了怜悯。
天子倒吸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沾湿了落在他脸上的尘土,片刻间就让他灰头土脸。
如果一个人能毁了天书塔,他是不是也能轻易的毁了阿房宫?
一瞬间,天子觉得四周的烟尘里杀机四伏。
……
椒房殿,皇后捂着口鼻,在几个宫女的护卫下,走出大殿,看着东南方向空荡荡的天空,惊骇莫名。
……
皇城外,越来越多的人走出家门,看向天书院方向,寻找着天书塔的身影。可惜,他们注定会徒劳无功。天书塔不见了,他们只能看到高高的皇城,却看不到那座代表着天书院的天书塔。
十几位大圆满的高手站在自己的院落里,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他们中的很多人昨天就注意到了天书塔的元气扰动,也看到了那道俯冲而下的身影。他们都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寒意。与天书塔相比,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修炼了一生,他们一直觉得自己很强大,可以担起守护家族的重任,可以影响咸阳的决策,可以一言而动四方。现在,看到那道身影的凌空一击,他们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有多卑微。
如果那道身影是翱翔九天的苍鹰,那他们就是在草窝里刨食的母鸡,相去不吝万里。
……
殷从周赶到鹰扬将军府,直奔内院,却没有看到殷郊,连子鹰等人也不在。
殷从周问了一下,将军府里的人也莫名其妙。小半个时辰前殷郊还在院子里,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殷从周心里知道。殷郊刚才的确是在院子里,不过,他刚刚化作一道流光,击毁了天书塔。天书塔已经毁了,殷郊应该已经回来了,他现在在哪里?
难道他还在天书院,要确认无忌的死亡?
殷从周有些不以为然。他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无忌根本没有任何生还的机会,殷郊这么做,未必太过谨慎了。毁天书塔的手段太过暴烈,不宜久留,殷郊应该尽快离开现场方是上策。
殷从周等了好一会,殷郊依然没有回来,天医院弟子白泽却赶来了。
“殷国师,我家国师不见了,秦川山庄……被人打劫了。”
“什么?”殷从周一愣,怀疑自己的耳朵被刚才天书塔的倒塌震聋了,没听清白泽在说什么。
“我家国师不见了,秦川山庄被人打劫了,丹房里的珍贵药材被人席卷一空。”
白泽脸色惶急,把自己去秦川山庄请秦济世的经过说了一遍。殷从周没见到秦济世,派人去天医院查看。白泽赶到秦川山庄,却没找到秦济世。不仅秦济世本人不见了,丹房里的药材也不见了。
“那个小姑娘呢?”殷从周大吃一惊,一把揪住白泽的衣领。
“什么小姑娘?”白泽一头雾水。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小姑娘?
“不好。”殷从周心头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秦济世在这个时候失踪,天生道体的小紫月也不见了,看起来不是偶然,更像是有人精心谋划的结果。
会是无忌吗?
殷从周刚刚洗浄的额头又沁出了一层层的汗珠。他知道无忌身边有一个壁虎命的侍从,最擅长潜伏,如果她知道了什么情况,并报告给了无忌,也不是不可能。
那么,无忌死了吗?他会想到殷郊会施展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凌空一击吗?
一时间,殷从周想到了很多,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佐证。今天发生的事情都超出了他的预计。他已经无力控制局面,只能疲于奔命。
他叫来了李泽和李云聪。“叔贤,立刻派人去查。云聪,把谢七他们叫来,到秦川山庄与我汇合。”
“喏!”李泽、李云聪大声应诺,匆匆离去。
……
南山,狭窄陡峭的山崖上,无忌化作一只壁虎,伏在巨石下,探出头,警惕的巡视着天空,吐了吐长长的舌头。
湛蓝的天空,九个大大小小的黑点正在盘旋。
远处的山巅上,一个身影负手而立,一动不动。山风穿起他的衣角,如猎猎战旗。
“他妈的。”无忌恢复人形,低声骂了一句。“这老东西阴魂不散,这可怎么办。”
“想逃吗?”身后传来一个又急又脆,尾音上扬,听起来有点古怪的声音。“要不要我帮你?”
无忌愣了一下,随即喜上眉梢,抓起放在一旁的九天落和两只箭囊递了过去,埋怨道:“你怎么才来,看我被人追得像条狗似的,你很开心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