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清,你在看什么?”
“看词。”
“呦呦,你居然看上词了。什么词,让我也看看。”
“你能看懂吗?”
“让我看看不就知道我能不能看懂了吗?”
“哪,《望海潮·东南形胜》,你看的懂吗?”
“看、看不懂……”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
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
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
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
千骑拥高牙。
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
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望海潮·东南形胜》柳永
咸平五年(1002年),钱塘杭州。
淡抹浓妆,神采不同。
阴晴雨雪,风韵万千。
阳春三月,莺飞草长。
桃红柳绿,青山含翠。
夏日里接天莲碧的荷花,秋夜中浸透月光的三潭,冬雪后疏影横斜的红梅,更有那烟柳笼纱中的莺啼,细雨迷蒙中的楼台。
楼台座座,白云浓浓,遮了夕阳,却又透下几缕,泻在静静的荷塘上。
深夜的荷上滚着水珠,画廊拖出斜影,湖中小亭曼妙出韵韵的光影,将所有愁云惨雾都变作绕指柔。
而在绿堤一边,有青色衣衫的少年负手而站,站却是有些摇晃。
许是美酒入肠,化了腹中的圣贤书变作这温柔的景致,他喝的实在是有些太多。
多到眼神有些涣散,连举止都变得轻浮了许多。
哆嗦着手指,从怀里揪出一本毛了边的书,封皮已消失,余下的不过是堪堪几页。
少年爱惜的扶了扶,随后一挥手,但见黑影略过,古书入了湖。
溅起微微涟漪,涟漪微微荡开,撞在湖岸,暗了少年的眸。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合了渐渐暗去的月,夜里,湖边的清风有些冷,再冷,都冷不过心中的桀骜。
此次入杭,他是为进京参加礼部考试,考试未考,他却已厌倦。
他出身于官宦世家,祖父柳崇,世居河东(今山西),曾为沙县县丞,在州郡颇有威信。
父亲柳宜,出仕南唐,为监察御史;南唐灭亡后,父亲供职北宋,任雷泽县令,不久,改为费县县令、濮州任城令。
他即出生于其父任所第984年的费县。
淳化元年(990年),父亲入东京上书,授全州通判,他随父赴任。
淳化五年(994年),父亲以赞善大夫调往扬州,他随往,习作《劝学文》。
至道三年(997年),父亲屡迁至国子博士,命其弟携画像前往故里崇安,以慰家母思念,他随叔归乡。
咸平元年(998年),他居家乡,游览名胜中峰寺,作诗《题中峰寺》。
当他读到《眉峰碧》这首词后,甚爱此词,并将它题写在墙壁上,反复琢磨,有些痴了。
咸平四年(1001年),他尝试为词,作《巫山一段云·六六真游洞》,以此来歌颂家乡风景武夷山,叔父看后称其内有“飘飘凌云之意”。
然而,词作的再好又有何用?该参加的考试却是一场都不能落。
于是,他在咸平五年(1002年)预备入京赶考。
赶考的路漫长又艰辛,枯燥又乏味。而此时,他已到舞象之年。
出入杭州,他便被这西湖美景揪了心,有种乱花渐入迷人眼的风情。
这一逗留,便是一年之久。
而离那科举之时,还有数年,他却已下定了决心——定要游遍这大好河山,不枉千山万水走了这一遭。
长久的居住在叔父家,各种繁文缛节已让他有些招架不住,虽然身为纨绔子弟,但是他却痛恨那些纨绔身上的惺惺作态。
他宁愿与府中那些仆婢在一起,也不愿去结识那帮绫罗绸缎。
时间一长,叔父也不愿过多的看管他,他便提前了行程,早早的逃了出来。
杭州,繁华之都,他沉醉于听歌买笑的浪漫生活中渐渐有种难以抒发的情感酝酿在胸中,于是,他便在这傍晚,喝了酒,独自吹着风,领略这美好河山。
他不知,就在那西子湖畔边,有一双幽幽的眼睛已看了他许久、许久。
那是一双妖媚的眼,眼中浩瀚秋波,秋波婉转,竟是一眼望去,便能让人失了魂魄。
眼睛的主人却藏在洞中,一处小小的洞,十分不起眼。
他的那随手一扔,便将喝剩了的酒壶扔在了它的洞口。
它探了探小巧的鼻,挡不住那诱人的香,伸了爪,钩了半天也没有钩到,懊恼的抓了抓头上的毛。
他便突然从湖堤上跳了下去!
它大吃一惊!
然而,却没有入水的哗啦声,也没有呼救声,它有些好奇,探了头。
便看到那个少年原来是脚滑,醉酒跌了下去,已经不省人事。可是……他跌到哪里不好,非要跌到它的洞口?!这、这……这让它还怎么去钩那壶残酒啊!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咬了咬稀碎的银牙,它探出了半个身子,抖了抖身体,竟是一只雪白的狐!
是的,它便是在这西子湖畔边上取日月精华而静静修炼的一只狐妖。
它只有九百九十九年的道行,再过一年,它便能落地化出人形,行于光天化日之下。
可是……这个少年……
看了看眉眼秀气的人,它有些不知所措。
它是有点儿怕人的,但是又馋那美酒,于是咽了咽唾沫,它小心翼翼的伸出小小的爪。
“桄榔……”
酒壶滚落到一边,它跳了脚,出了洞,随后抱住了心心念念的瓦罐,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埋了头便喝了一口。
结果……
这壶酒却是整个西湖最烈的酒,它只是一口,便烧的舌头有些发直,全身燥热起来。
它立刻松了爪,不顾一切的扎入湖中,然后……便在头晕目眩中歪了过去。
晚风依旧,一人一狐就这样纷纷栽倒在绿荫下,静默无语。
第二日,当太阳还未升起,只是一缕残光,地上的人哼唧着醒了过来。
于泥土中躺了一夜,青色衣衫已不堪入目,脖子也生疼,但是他却毫不在意这些,反倒是突然起了身,然后十分利索的脱了靴,挽起裤脚,几步入了湖,抱起了那个在湖中沉沉浮浮的白色东西。
捋了捋毛,他认出,这是一只小小的狐。
伸手探了探鼻息,触到温热后,放心下来,于是,脱了衣,他将它包裹好,十分小心的怀抱着远去了。
唇角微微上扬,他有些开心,不知为何而开心,只是……只是有些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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