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的空气有些凝结。
男人不知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只是用手不住的顺着她的后背,“清儿啊,每个人都有苦衷,你要理解他。”
“我是理解他……可是,我不理解的是,为何他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将我推开,难道……难道我不是应该与他同甘共苦的妻子吗?”
“你不是他的妻子。”
男人打断了她的话,在对方惊愕的眼神中一字一顿的告诉她,“你是赵明诚的妻子,你不是夺歌的妻子,记住了!”
“爹爹!你什么意思?!”她颓然提高了声音。
“清儿,你可知,他这一离去,凶多吉少。而你这个始作俑者,也终将逃脱不了惩罚!所以,为今之计,只有你一口咬定你不知赵明诚是夺歌、夺歌是赵明诚,你才能保住一条命!”
“爹爹!”她再次叫出了声。
她从未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这么一天要与他恩断义绝,甚至连他曾经出现在她生命中都要全盘否决!
“清儿,为父是为你好。”男人再次重复一遍。
“为我好?”她同样重复一遍,却带着心如死灰,“为我好为什么要扔下我?为我好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为我好为什么要走进我的生命?如果从一开始就两不相欠,陌路离殇,岂不更好?”
她苦笑,男人也苦笑。
是啊,如果从一开始便两不相欠,岂不更好?可是……命运啊命运,如若都这样完美,那还叫命运吗?
“清儿,夺歌最后让我告诉你一声……”男人顿了顿,在看到女儿瞬间抬起的头,他却突然不忍心将后面的话说出去。
“他说什么?!”而她却深知,这应该会是他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夺歌说,让你忘记他。”
“不!”
大喊一声,她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男人便默默的流下了泪。
阿清,要怪就怪父亲吧,早知会让你如此痛苦,当初就该果断的拒绝这门婚事!呵呵,什么高升、什么好处……哈哈哈!说到底,还是为父走不出这名利场,还是为父太自私了……
这边,家中乱成一团,而外面的局势也是愈演愈烈。
此时金兵在后追,宋高宗带着大臣一路南逃,坐船逃到浙江温州。
于是,金兵没有再追,高宗便灰溜溜的回到了临安,也就是今天的杭州。
然而,此时李清照的家乡早已被金兵占领,他们只好南逃,而她与丈夫多年搜集得来的金石字画也在逃跑的途中丧失殆尽。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们突然接到朝廷要重新起用赵明诚为湖州知府的圣旨,然而此时此刻,夺歌早已不知所踪。
怎么办呢?圣旨已下,不接旨就是抗旨!
于是,无奈,她与父亲撒了个弥天大谎!称赵明诚出师未捷身先死,在逃亡的途中已病死。
她更是一身素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知道,这一次,却是她用了她自己的方法在祭奠着他的离去……
《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此年,已到三十的她痛不欲生。
夫君离去,国难之后,其情何堪?
她写下了“小风疏雨萧萧地,又催下、千行泪。吹箫人去玉楼空,肠断与谁同倚?一枝折得,人间天上,没个人堪寄。”这样的词句来抒发心中的郁结。
可是,渐渐步入中年的她却又突然遭受一次重击!
也许是因为夺歌的离开,赵明诚重新夺回了身体的主动权,却已失了这些年的记忆。
赵家已不复从前,他的官位也因为她与父亲的从中作梗而失去了。
于是,赵明诚第一件事情不是去争取功名利禄,而是纳妾!
想他已到中年,居然膝下无子!
虽然好男儿自当驰骋于杀场、官场,但是他自幼就不爱这些,唯有金石是他毕生执念,所以……功名利禄对于他来说都是浮云,但是!无后,却是让他所不能忍受的!
试想,此时的他正值三十出头,风华正茂,更何况虽然娶了李清照,人人说他俩举案齐眉,但是他却一丁点儿记忆都没有!
最为重要的还有,清照一直未育,这也是他不能接受的!
赵明诚已不是原来的赵明诚了,他又纳妾了,过起了逍遥自在的日子。
而这个时候,她以为赵明诚会休了她,可是他并没有。想来,他也知道,有她这样一个名门之妻在称面子,比他重新八抬大轿要省去许多烦恼,更加为他添了一个坚贞的美名,何乐而不为呢?
此时独栖的李清照,时时刻刻都在思念着夫君。
她想起以前那些欢乐时光,一种“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红稀香少”、“绿肥红瘦”的心情直落笔端。
而她在这孤寂中竟也得到了一位挚友——净中我乃得至交,乌有先生子虚子。
子虚乌有。
也唯有这样对着空无一物、酣畅淋漓的抒发着内心的郁结,才能让她暂时摆脱现实的悲泣。
这时她才彻底地明白、也彻底的相信——明诚已不再是她的明诚。
于是,她就在去莱州行至昌乐暂憩时,写道:一心怀念青州故人,未到莱州泪已流!
第二年,赵明诚兄长被任命为建康知府,在一次城中叛乱中,赵明诚与其兄缒城逃跑,更是将一干家眷全部扔下。
她得知后,对赵明诚的所作所为心灰意冷,认为这等作为完全是禽兽之为!
并于第二年逃亡江西途中,行至乌江时写下有名的《夏日绝句》,赞项羽讽明诚。
夏日绝句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赵明诚得知后,虽然自感羞愧,但是因为与她并未有多少的感情,只是讥讽道:“一弃妇,懂得什么?!”
后来,赵明诚于湖州途中在建康病逝,这一次,却是真正的消亡。
她知道后只是淡淡一笑,并没有说一个字。
她与他本就不该相遇,奈何命运捉弄,他才与她有了这几十年的夫妻之情,然而他们俩都明白,这夫妻却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夫妻。
“明诚,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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