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在生我的气哪。”子衿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一边朗声笑道。
“其实阿衿姐那样做没有错。那晚阿雨是应该回家睡。”方嫣然也说道。
“阿然,你是不是也讨厌我了,如果讨厌我了,直说好了,我走。”思雨说着就从床上坐起来。
方嫣然赶紧抓住她。“阿雨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阿雨,伯母的伤势怎么样了?”子衿不在乎思雨的冷淡,又问道。
思雨这下子不能不回答了。“住医院慢慢调理呗。”
“待会儿我去医院看伯母。”子衿道。
“我也去。”嫣然道。
“好,我们这就走吧。”子衿道。
这时,就听谁在门口喊了一声:“阿然,你大哥出事了。”
方焉然一下子跳了起来,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光着脚丫子从屋子里冲出去。说话的是她的邻居二娃。“二娃哥,你说什么?”
“我刚刚从专署大楼那里过来。就是刚才,有不少人推倒专署大院的铁棚栏,冲进专署大楼院子里,守大楼的阿刚哥下令开枪,死了好多人,你大哥也被打死了。”
“我大哥,他——”方焉然犹如一下子被人掏空了身子似的,骇然瞪着一双大眼睛。大哥这些天热衷于去专署大楼她是知道的。她赤着脚往专署跑去。
“你说什么?我哥下令开枪?”吴子衿拎着焉然的鞋子也跟着出来,一把抓住那个报信的人问道。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
“这不可能,我哥怎么会——”吴子衿喃喃说道,丢掉鞋子,追着方嫣然跑去。
三个女孩子在街上奔跑着,其中的方焉然还光着脚,“啪打!啪打!啪打!”一路跑过去,一直跑进专署大楼。
眼前的情景惨不忍睹。两扇铁栅栏门躺在地上,六七条尸体已经被收拢在一起,地面上到处是血。一辆白色的救护车停在那里,几名受伤的人在呻吟、哀嚎中被抬上救护车,往医院送去。而吴志刚则像一具木偶似的站立在大楼跟前。
方焉然的心思都在哥哥身上,看了一眼志刚,没去理会,一口气跑到那几具尸体跟前之后,才猛然收住脚步,一双秀气的眼睛骇人地大瞪着,脸上的肌肉突突突跳动不止。她就这样站着,凝然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座雕像。突然,犹如刮过一阵风似的,她的整个身子像一片树叶般剧烈颤抖起来,摇晃着,似乎马上要跌倒。一直跟在她身边的思雨连忙伸手搀扶住她。但是她情绪剧烈地摆脱了思雨的搀扶,一对**的小脚一点一点往前移动,那哪是在平地上挪步,就如攀爬在万丈悬崖,每一小步都挪得极其艰难。终于来到哥哥未敢跟前,她低头注视着哥哥,眼睛里却没有一滴眼泪。
“哥,你是怎么了?”她颤动着双唇,喃喃自语。“哥,你怎么了?”她又一次重复道。突然,她拼尽全身力气喊了起来:“哥——”那撕心裂肺的呼喊犹似一把刺向蓝天的尖刃,拖着长长的尾音,呼啸而去。方焉然扑倒在未敢的身上,放声痛哭。垂手站在她身旁的王思雨,眼眶里也满是泪水。
子衿则走向站在大楼跟前的志刚。志刚浑身是伤,头上的帽子不见踪影,身上的制服也被撕烂了,显然已经不知被多少人打过,蹂躏过。他的眼睛一直平视着前方,便是她走近了,也没有转动一下,或者眨一下。全身上下,除了呼吸之外,其他部位犹如被冰雪冻住了般,僵硬而木然。顿时,子衿的眼眶里涌上泪水,她紧紧咬着嘴唇,直到嘴角流出一缕血。
“哥,是你下令开得枪?真的是你下令开得枪?”她抓住志刚的衣襟猛然晃动着,她哭了,喊道。“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哥,你说话,你说话啊。你说,那个命令不是你下的,你不会命令手下开枪的,对不对?”
志刚像是冬眠了的动物,任由子衿摇晃着,哭着,追问着,就是没有任何反应。
方焉然的哭声小了,但她的身子仍然在剧烈抽动着,她慢慢地从未敢身上爬起来。朦胧的泪眼中,她看到了仍然站在大楼跟前的志刚。她缓缓地、一步一步往他跟前走去,走到他跟前,站定,眼睛牢牢地盯着他的惨白的脸。她笑了,眼眶里满含泪水,瞧着他大笑不止。“阿刚哥,阿刚哥。”她叫着,仍然在笑。“是你杀死了我的阿哥?是你杀死了我的阿哥。好,好,太好了,太好了。”
吴志刚僵硬的身体松动了,他的目光从远处收回,放在了眼前的这个女人身上。他心如刀绞,伸出手想扶住他。
“叭!”一声清脆的响声,嫣然的巴掌狠狠地甩在志刚的脸上。子衿尖叫了一下,但不敢阻止。志刚摇晃了一下身子,又牢牢站定了。方焉然又是一个巴掌,又是一个巴掌。志刚没有躲避,也没有解释,就让她打着,任她打。他的已经肿胀的双颊出血了,血被嫣然的小手沾去,又涂回来,随着每一下的打,慢慢沾满双颊的每一处,嘴角的血如蚯蚓般往下流。嫣然打累了,手举不起来了,她扑到他的身上,撕、抓、咬。“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她仰天哭喊着,身子慢慢下滑,无力地倒在志刚的脚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葛维清指挥便衣队员和保安队员清理现场,忙忙碌碌的。听到思雨的惊叫声,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方焉然,便跑了过来,用手向停在大门口的一辆救护车招招手,救护车驶过来,他亲自俯身抱起嫣然,把她放在救护车上,思雨也上去了,车子往医院开去。
一个保安队员走过来小声说道:“阿衿,我们劝不动吴队长,你劝吴队长先回家吧,要不,他非得被人打死不可。”
一句话提醒了子衿。她拉住志刚的手要走,但志刚却如生了根似的,一步也不肯移动。
“哥,你先回家吧,先回家。”子衿拉不动志刚,又哭了。
“阿衿妹子,对不住了,阿刚不能走。”葛维清又过来了,说道。
“为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子衿怒视着葛维清,说道。这时,她才看清距离志刚六七步远的地方,一左一右站着两名便衣队员。
“我是由章专员指定的善后现场总指挥。阿刚是这次惨案的罪魁祸首,他需要接受调查。”葛维清道。
听葛维清如是说,子衿的怒气直冲脑门。先不说她哥哥是不是下令开枪的那个人,该不该对此次惨案负总责,既便真的是他下令开枪,真的该为此次惨案负责,那为什么不赶紧收押保护,而是让他站在现场,忍受遇害者家属的恣意污辱、蹂躏?她是听说过葛维清跟自己哥哥不和的种种说法,葛维清这样做,不是想置阿哥于死地吗?可是她对他又无可奈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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