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往山下走,似乎被刚才的话题束缚住了,都默不作声。
反正考察已经结束,说一些题外话也没关系,作战科科长毛国杰转移话题道:“这些天,食堂的米饭又是陈米煮的,大家的议论不少呢,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单方佐也是想摆脱尴尬,就接话说道:“就你们师部的人尊贵,我们一年到头都吃陈米,也没见谁发牢骚,你们才吃几天啊,就不满意了。”单方佐是团长,当然是在自己的团部吃饭,所以享受不到新米的味道。
寥佳茗跟在师长、参谋长后面,对于那些严肃的军事话题,当然不敢置喙,所以一直没有开口说话,憋得她嗓子眼里的虫子都要爬出来了,现在遇到吃饭这样跟军事无关的轻松的话题,当然不肯错过,就插嘴道:“问题是,师部这些年都是吃新米,骤然改回来重新吃陈米,当然不习惯。”
参谋长蔡扶桑开口道:“我问过魏先礼了,他说,是粮店不肯给我们换新米了。”
毛国杰疑道:“粮店不肯换新米?难道是闹米荒,粮店没米可换了?我是知道的,去年阳州遇灾,粮食歉收,市场上正闹米荒,很多市民买不到大米,都到专署跟前闹事呢。”
蔡扶桑道:“我们是跟他们换米,又不是购米,粮店大米总数不会减少。再说,向我们提供新米的粮店,他们的新米都是从外地采购的,不受本地粮食歉收影响。”
寥佳茗道:“那他们为什么不换给我们新米了?”
这句话问到关键之处,一时之间又没人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蔡扶桑才缓缓道:“形势变了,粮店的老板有靠山了。”说着,眼角撇了王思明一眼。
寥佳茗不明就里,穷追不舍道:“即便有了靠山又怎么了?生意总归要做的,陈米换新米,他们可以收一笔差价费的呀。”
蔡扶桑瞪了寥佳茗一眼,似乎在怪她多嘴。走在头里的叶准此刻才想起来,掉脸问跟在他后头的王思明道:“哎,我好象听谁说起过,那家粮店就是你父亲开的。你问没问过,为什么不给换新米了。”
“师座。”思明却欲言又止。
“怎么,还有不好开口的地方?”叶准道。
“这样的事情,我还是不要多嘴的好。”王思明道。
“我明白了,你是不好处理。一边是父亲,一边是同僚。”叶准看着王思明道。“好好,我不逼你了。”
王思明装着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一扭头,看见寥佳茗隔着两个人朝他笑了一笑。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紧了一紧,想:“这娘们,难道知道本人所玩的小小的把戏?”又一想:“便是知道了又如何?”
不一会儿,寥佳茗就靠近了他,用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臂笑道:“你就装吧。”
“去,你这个小娘们,本副官有什么可装的?”王思明把寥佳茗推开道。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肚子里的小九九?孙中尉找过你,你同意不让他用公款还欠款。但你也没有直接找魏科长讨钱,也不把魏科长欠款的事情给抖落出来,而是使出停止换米的小把戏,给魏科长施加压力,逼他找你,然后让他大出血,一揽子把欠款还了。而你呢,也不把他欠款的事情给说出来。这样既替你的父亲收回欠款,又不得罪同僚。双赢。妙。”寥佳茗凑在他耳边,边笑着边把他的阴谋给揭露出来。
王思明嘿嘿笑着道:“告诉你小娘们,女人太聪明不是好事情。本副官这样做有什么不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大家皆大欢喜。何必非得乌鸡眼似的斗个你死我活才罢休?”
“所以嘛,小女子才佩服你啊。”
回到师部之后,叶准把思明叫住了,说明天下午,他夫人还有女儿坐海船由上海回阳州,让思明替他去码头给接一下。叶准的女儿一直在上海读书,王思明只是在她出生不久见过几次,后来就都没见到过,但他的夫人则是认识的。
次日上午,魏先礼果然来找王思明谈欠款问题。说他会在三天内还清欠款,请面和粮店照常给换新米,当然。交换条件是让思明不要向任何人提起欠款的内幕。
思明从魏先礼的眼神中看出他的无奈和恨意,但无所谓。即便魏先礼洞察一切,得知这一切是他做下的套,又能怎么样?最起码,他没有计较魏先礼之前欺负父亲的恶行,没有公开他把拖欠的欠款塞进自己腰包的行径,冲着这两条,他就应该感谢自己。难道还指望自己把他的欠款一笔勾销?
“唐队长,巧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在码头候船室,王思明边向唐历苏走去,边兴高采烈地跟他打招呼。他的眼角已经瞥见坐在长条凳上被便衣队员团团围住的络腮胡子。
唐历苏不像曾焕玉那样对思明有那么大的戒心。相反,他对思明还颇有好感,此时见他主动跟自己打招呼,便也客气地问道:“王副官今天来此有何公干?”一边还掏出香烟递给思明。
“谢谢!”思明客气地回掉唐历苏的烟道:“王某是来接师座的夫人和女儿的,唐队长呢?”
“噢,在下执行公务,押送一名人犯去省城。”唐历苏道。
“人犯?”思明装出狐疑的表情,认真地瞧了络腮胡子一眼。这时他距离络腮胡子的距离近了,能够很清楚地看到络腮胡子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阵紧缩。此时的老胡哪里还有一点点人样?脚上戴着铁链,一只手连同手铐一起被铐在长靠椅的椅背上。左侧腮帮肿胀得犹如一个刺猬,右侧额头贴有一块纱布,纱布上渗满血迹,鼻梁、眉睑、嘴角等处都有大小不等的伤痕和青紫。那件已经难以蔽体的灰色衬衣也是血迹斑斑,在衣服的每一破损处,都可看到身上的血污和伤痕。更让思明吃惊的是,他的十根手指全部包裹在纱布之中。不难想像,老胡在便衣队遭受了怎样的摧残。
思明的心里涌上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他真想大开杀戒,把那帮便衣的特务们全给送到阎王那里报到去。
然而,他只能不动声色。他想起了两天前的夜里,东山道观方向又响起一阵枪声,由于便衣队封锁了消息,他竟然打探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才明白,原来是抓捕老胡。但是,他的脑海里爬上诸多疑问。老胡已经冲出封锁区,为什么还要去东山道观?难道东山道观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去冒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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