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篁传（GL） 97上邪（五）

大约是湘篁的镇定情绪感染了绛鸢,在得知她们只是在这里旁观一段记忆时,绛鸢也放松下来。

没有了紧张，绛鸢不再多说，也投入到这段记忆当中。

很简单就能看出,周围的孩子都围着当中那应当是帝女的小女孩，热热闹闹地走着。

不过,小帝女似乎并不满意,眼中带着几分不快。

那漫天的飞花看似未能引起小帝女的任何兴致，她只是有些不耐地左顾右盼：“都说这儿桃花景乃是世间一绝，我却不觉得有多美。”

旁儿有一个声音轻笑着接了她的话：“玉素公主此言差矣，依在下看来,今日倒是来对了,有公主于这桃花雨景之中,才当真是绝色。”

名为玉素的小帝女听着这赞美之言，心中自是几分自得，看向来人，一张脸在桃花中映得红扑扑的：“你是谁？”

来人手执一柄折扇，一声月白长袍，面冠如玉，尚未束发，是位俊朗的翩翩少年。

听闻玉素询问，他将折扇一手，拱手：“在下南宫煜，想必玉素公主应该知晓。”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人倒是禁不住窃窃私语起来，看向南宫煜的目光也有所不同。

玉素眉梢一挑，上下打量了南宫煜几眼。她确实听过南宫煜的大名，身为世代为将的南宫家独子，南宫煜从小就被称天才，武双全相貌无双：“南宫煜？南宫将军的那个闻名全城的儿子？”

南宫煜笑了，看上去温尔雅：“是，早听闻玉素公主乃是上皇最宠爱的女儿，如今得见，乃是在下之幸。”

“确实。”玉素并不否认南宫煜的幸运，今日是她央着父皇求了许久，才获准出来看一次这桃花景，被南宫煜碰巧瞧见，自然是他的运气。

不过，能就这样辨认出她的身份，这南宫煜不禁有眼光，也有几分聪明，看来也不负他近几年来的盛名。

知道玉素正在审视自己，南宫煜不慌不忙，气定神闲地任她瞧着。

他遇到玉素公主确实是巧合，不过这巧合中也有着必然。比如他其实每日都会来这里走上一遭。

既然遇上了，若是能入得公主的眼，那是好事。

“兄长，父亲有事，叫你赶紧回去。”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

南宫煜皱了眉，转头看着身旁矮自己一个头的人：“这个时候？知道是何事吗？”

一身练武服、看上去黑乎乎不打眼的孩童认真地摇头：“不知道，看上去是急事。”

当然是急事，不然怎么会让她来找人，南宫煜心知停留不得，转头看向玉素：“玉素公主，这是小妹南宫靖，家中有急事，在下得先走一步了，告辞。”

“嗯。”玉素点头，目光倒是落在南宫靖身上，“南宫靖，你过来。”

南宫靖露出惊讶之色，看看玉素，又看看南宫煜。

南宫煜似是想到什么，微笑着点头：“你照公主吩咐便是。”说完，他提气运轻功离开，展现了一把自己的武艺。

“公主，这南宫煜果真是武双全。”有人不禁感叹。

玉素没有表态，只是看着相比哥哥来说显得非常不起眼的南宫靖，想来她是被临时派出来找人，额头上还带着未干的汗珠，头发被高高地扎起，看不出多少女孩子姿态。

“我倒是只听闻了南宫将军有一子，原来还有一女？”玉素看着南宫靖，带着好奇。

南宫靖点头：“兄长很厉害。”她话不多，看上去似乎有些紧张，哪怕如今不站在南宫煜身旁，也不见有多起眼。

玉素有些无趣，想到南宫煜，她不禁道：“南宫家世代出传世大将，你这一身装扮，想必也有习武，想当将军吗？”

南宫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的念头，惊讶地看着玉素：“将军之位应该是兄长的。”

玉素皱眉，摇头：“我麒国律法并未规定女子不得出仕入将，为何这将军必当是南宫煜的？”

“可是，我比兄长差许多……”南宫靖讷讷的说出了原因，被玉素敲了头打断。

“你也是南宫将军所生，我不信你会比南宫煜差，人生在世，若不拼一把，又怎能直接断定结果。”玉素说得傲然，仰着头的模样耀眼夺目。

南宫靖不禁呆呆地看着玉素，她从小就是看着、听着兄长的了不起长大的。所有人都夸赞着兄长，而兄长确实非常出色。

她只是按着南宫家的规矩学习，成长，仰望着兄长。

这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你不比南宫煜差。

“可是……”南宫靖觉得自己的心突然激动起来，她一直都是安静地过着日子，从不想要什么，向往什么，如今却有些按捺不住想要试试的心。

但是，超过兄长？这听上去简直难以想象。

“你就当是为我，我玉素，今日已经说了你不比南宫煜差，那么，你必须要证明我是对的。”玉素看出南宫靖的犹豫，索性再添一句。

南宫靖看着玉素，本有些迷茫的双眼渐渐坚定，她认真地点头：“我南宫靖，为了公主，努力超越兄长！”

“哎，这妹妹要超越哥哥，南宫家可不安宁咯。”孩子的神色再怎样也藏不住，看到南宫靖的眼神，绛鸢不禁摇头道。

影刃不以为然：“强者为尊，若是南宫靖比南宫煜厉害，那理当是南宫靖做将军。”

绛鸢竖起手指摇了摇：“小影刃，你这就不懂了。一个世家继承人的事哪会那么简单，权术、心计、财力、武力，一个都少不得哦。”

影刃当然不懂这些，她冷着的脸上带着一丝红，也不知是气氛还是羞恼：“你们人类就是麻烦，那么多弯弯绕绕，阴险狡诈。”

“可是影刃，小湘子也有一半是人呐……”绛鸢轻飘飘过来一句话，立刻让影刃的脸白了下来。

没等影刃再说什么，三人同时感到一阵扭曲，再睁开眼发现依旧是这桃花盛开的街道，但是周围却有了些许变化。

这一次，除了空中的桃花雨飘落，道上空荡荡的。

湘篁三人看了一圈，一时没找到人，却先一步听到了一首熟悉的诗。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棱，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调子，些许不同的字可以看出听的人亦是不同。

但她们不会觉得这只是巧合。

循着声音走去，湘篁三人很快在最茂密的桃花中找到了人。

这一次的桃花，看上去比之前的更要艳丽，花雨中的美丽女童已然长成了少女，情窦初开，她也寻着了要为之吟诵上邪之人。

“南宫煜，此番你第一次上战场，可得给我安然无恙的回来。”玉素看着面前披甲的男子，仰着头道。

南宫煜点头：“玉素你放心，等我立了功回来，我立刻向上皇求亲。”

玉素脸上飞起一抹红霞，难得收起自己作为公主的傲气，如同一个寻常少女一般：“嗯，我等你。”

这一次，湘篁三人才刚看着南宫煜离开，感受玉素眼中的深情和不舍，立刻又感受到一阵扭曲。

再睁眼，竟然到了朝堂之上。

周围的人神色凝重，包括高高坐着的王者。

王的身旁，站着玉素，她一样的神色，目光却只盯着下面垂首而立的南宫煜。

听了一会儿，她们了解了现下的情况。

先前南宫煜随军出战，不曾想敌军强了太多，战事整整拖了一年，南宫老将军拼死出击，受了重伤，才暂时得了险胜，约定三月内停战。

皇上得知后大为震惊，急招所有人，并将南宫煜暂时调回以求了解战事的确切情况。

而如今，朝臣们分为两派，主战自不必说，主和者却占了大数。

“南宫煜，你怎么说，南宫老将军可有令你带话？”皇上阴沉着脸，看着南宫煜。

南宫煜似是一颤，随即才开口：“对方首领要求玉素公主下嫁，才愿意议和。家父、家父说全听上皇吩咐。”

皇上目光一凝，又问：“即是如此，那么依你看来，若是调兵再战，我们取胜的机会能有几何？”

南宫煜稍作迟疑，垂头：“很低。”

皇上的脸色越发不好。

南宫煜急忙解释：“禀上皇，如今正是草沃马肥之季，那些蛮夷早已准备多年，即使是入了冬也能与我军相抗，如今停战三月，他们定能新备上难以计数的骑兵！相较之下，我军几乎全无准备，此消彼长，恐怕难赢。”

“所以，南宫家的意思也是，主和？”皇帝沉默了会儿，这才问。

“……是。”

南宫煜至始至终都垂着头，没有去看皇上身旁站着的玉素公主。

玉素心知父皇今日叫她随从的原因，如今听南宫煜主和，本就不好的脸色立刻变得煞白。

最终，皇上权衡再三，决定了议和，让玉素公主带着议和书下嫁，三日后动身前往边城。

封南宫煜为送婚使，一路随行护送。

一直到宣布结束，玉素始终都看着南宫煜，一眨不眨，面色冷凝。

皇上自然是了解女儿所想，但也是无奈，叹了口气：“玉素，你——”

玉素却没让皇上说完。

“玉素明白，父皇。”她收回了目光，神色淡漠，“玉素这就去准备，三日时间有些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