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篁已经懵了,毙命?怎么回事?
“我、我上来时山门那儿没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怎么可能杀了同门师兄弟呢!”湘篁被突如其来的事件撞得不知所措,她连连摇头。
“休得狡辩!”云虚子厉声道,“墨家上下一百三十七口人,以及当时在山庄中的十名道友皆被残忍杀害,面目全非!如今长风尚且下落不明,只在距离山庄半日路程那儿寻着他沾血的剑!说,你将长风怎么了?”
湘篁只觉得头脑嗡嗡乱响,云虚子的声音反复地在她脑中不断响起,她不自觉退后了一步,却因为这一举动引得周围的人越发警惕,情势一触即发。
“不、不是的,我没杀他们……”湘篁的声音很弱,她的双耳闷闷的,甚至听不到自己说了什么。
一**的头疼袭来,她终于站不住,抱住头蹲下:“我没有!我被蝶妖抓走了,只看到她们把长风师兄丢了下去……”
“什么?那群妖物把长风从空中丢下去了?”云虚子的声音如炸雷一般,“它们竟然如此心狠手辣!这样子,长风莫不是尸骨无存?!”
“不、不会!”湘篁急忙喊道,“她们说了,长风师兄不会死的,她们——”
“她们?”云虚子双目怒瞪,“你说谁?蝶妖?果然是与这群妖物同流合污!”
湘篁一愣,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云虚子见状,冷笑:“该承认了吧,说,为何要杀百余名无辜!”
“我没有……”湘篁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反复地说着。她有些想绾绾了。
“二师兄,让我来问吧。”一个淡漠的声音响起,盖过了云虚子愤怒的叱问。
湘篁立刻抬起头,看到许久未见的师父就在面前,那双眼睛正看着自己。
“师父……”湘篁下意识地开口。
“湘篁,站起来。”云昔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湘篁,没有人看得出他心里的想法,只能静静等待着。
习惯了遵照云昔子吩咐的湘篁站了起来,腿有些麻,这儿的风大,她的身子有点发颤。
“你与那群作恶的蝶妖,认识?”云昔子问的一见针血,正是在这个问题上,湘篁无法反驳云虚子。
面对师父的询问,湘篁只能垂下头:“是,我认得她们。”她很清楚这会让大家怎么想,急忙抬头又紧接着说明,“那蝶妖与墨家大小姐相恋,她们是真心相爱,墨家大小姐要我帮忙我才——”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湘篁一瞬间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那压力压得她全身颤抖,如同坠入刺骨冰窟一般。
眼前的师父,变得那么陌生,他的眼中没有别人那么显而易见的憎恶,却让人觉得比那还可怕许多。
“人和妖?”云昔子冷冷地出声,满满的都是不屑,“无稽之谈。”他直接下了定义。
就连他身旁的云虚子也微微皱眉,看向自己这师弟,张张口想劝说,却也知道此刻劝说不得。
“不,怎么会是无稽之谈,明明——”湘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明明,明明她的爹娘都……话音再次落了下去,她的娘死了,爹不知所踪。
“人便是人,妖便是妖,人妖逆伦违背天道,不得善终。”云昔子所说一个字一个字砸入湘篁心底,撞得她生疼。
云虚子终于忍不住,上前道:“师弟,正事要紧。”
云昔子停顿了一会儿,看向湘篁。
湘篁察觉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不禁有些害怕的颤抖起来。
她怕,怕师父也像二师伯那样质问她。
终于,那一双薄唇轻启,云昔子收了先前的一分恼怒之色,复又变得淡漠出世。
他看着湘篁,就好像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你与妖物合谋劫走了墨家大小姐,让众道友中毒无法运功,是否为真?”
“……是。”湘篁点头,她无法辩驳。
果然,周围一阵哗然,所有人越发认定湘篁所为。
被云昔子扫视了一眼,周围又安静下来,云昔子似乎并没有先前那般生气:“你,伙同妖物为恶,理当由二师兄论戒责罚。”
他没有生气,只是将湘篁交给了云虚子。
“师父,徒儿没有杀过任何人!”湘篁跪了下来,抬头看着云昔子,眼中含泪,“徒儿是帮墨家大小姐传了信,但徒儿一样被蝶妖下了毒,被带走飞了数日,一直到无垠森林才想办法脱身!我身为苍麓弟子,绝不会做犯残杀无辜之事!”
湘篁不理会周遭的质疑,只是看着云昔子,哀求地看着一手养大自己的师父。
别人可以不信,但是师父,求求你一定要信徒儿……
但是,湘篁这样的眼神,却换得云昔子淡漠地移开了视线。
湘篁的心好冷。她曾经,曾经那么一心一意想要让师父认可自己,让他为自己骄傲。
她以为,自己天赋不足多少会让师父失望,她以为,师父与自己说没关系,是安慰自己。
原来,师父是真的不在乎吗。
她只不过,是师父被救性命的“因”之下,为了从中解脱才被带回了苍麓,才有了现在这样的“果”。
“若你是人,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问题。”云虚子见师弟不言语,接过了话头,“但你竟然是为天地所不容的半妖,你身为妖之子,自然什么都做得出来!”
身世的暴露,湘篁听着竟然已经没了感觉。
原来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了啊,湘篁突然想笑。
她真的笑了。
“我究竟为谁所生,难道是我可以控制的?”湘篁低声说着,眼中有泪低落,划过嘴角的笑容,“若是为天地所不容,那又为何要带我回来。”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指尖嵌入手心,刺疼感让湘篁找到了宣泄口,她越发用力。
面对周遭嫌恶的目光,湘篁将背挺得直直地,如同傲立风中的修竹,她看着云昔子:“既然毫不在意,又为何非要将我带到这里,为何要抚育教导我至今,然后又轻易否定我。”
“人与妖,不得善终。”湘篁只看着云昔子,将他的话语重复。
空中一声炸雷,一向天朗气清的苍麓派上空竟然转瞬间阴云密布,风越发的冷冽。
异象让周围的苍麓弟子多少有些骚动,而在这强风中,云昔子移回视线到湘篁,能看出几分云凌子轮廓的面容上是刺目的笑容。
湘篁,比之前长大了一些吧,云昔子突然不合时宜地想。
看她这些话,似乎是知道了以前的一些事?
“一介妖物,还在这儿说些什么!”云虚子怒斥一声,他不明白师弟怎么会带这小半妖回山,但此事传扬出去总是不好,“一百多条无辜性命在身,你今日就得在此做个交代!”
又是一声炸雷,闪电的光照得在场人脸上一片狰狞。
“妖物?”湘篁低吟,语调回转,又是笑了,“妖物。”
云虚子已经抬起了手,随时准备一掌拍下。
“二师叔!”一声呼喊破空而来,众人抬头看去,是失踪多时的长风。
匆匆从空中落下,长风似乎伤得不清,由鬼子扶着快步走到湘篁身边。
他似乎松了口气,停下脚步看着云虚子:“二位师叔,湘篁师妹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那日我们被蝶妖抓走,湘篁确实身中蝶妖的毒无法动弹。”
云虚子并不信服:“长风,若她不与妖物勾结,为何你重伤至此,而她却毫发无伤?”言语间,分明是对湘篁的怀疑。
“二师叔,湘篁从小心善,绝不会做这样的事。”长风着急地说,却因为过于急切吸入冷风,禁不住咳了起来。
鬼子在一旁看得皱眉,抬头看一眼依旧不信的云虚子,终于开口:“那日蝶妖来袭,我留有一只鬼奴在山庄中,它可以说明。”
说着,他也不等云虚子首肯,抬手便捏诀召唤。
转眼,一个长得圆润可爱的胖娃娃出现在鬼子身旁,双目滴溜溜转着,看上去激灵得很。
若要说不同,便是这娃娃晶莹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以及那看不到半点眼白的双眼了。
“小金,把你所见地说出来。”鬼子吩咐。
小金点头,出口的是清脆的声音:“主人命我潜伏在山庄里,我便藏着未曾被发现,那些中毒的人没多久便有了力气,但是找不到蝶妖,说是要从长计议。又过了两日,有一群妖精进了山庄,把所有人都杀了。”
“那都是什么妖精?是否见到她?”鬼子一指湘篁。
“没有。”小金摇摇头,“好多妖精,老虎的,狼的,熊的,什么都有。”
事到如今,云虚子哑然,若是如此,似乎确实与那群蝶妖以及湘篁无关。
但是,对他们来说,这也只是鬼子的一面之词。
“若是如此,那山门的两名弟子又是怎么回事。”云虚子黑着脸,看向湘篁。
鬼子所学的驭鬼术,在许多修行者看来算是旁门左道,他们并不屑于接触。鬼子也知如此,当然不屑去拉近关系。
“我上山时,并未见到人。”湘篁咬牙,神情坚定。
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操控,就像蝶妖所说。
这一件件事情有如一张渐渐编织完善的大网,不知不觉地将湘篁笼罩其中。
“两位师叔,湘篁从小在门中长大,她的品性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长风咬牙,看向云昔子。
湘篁小时候受尽了欺负,却从未想过要报复,长风不相信她会杀人,更别说是杀同门。
云昔子,沉默不语。
云虚子轻哼一声:“妖就是妖,岂可相信妖物能为善的。何况,她还是当年为祸一方的明玕之女。”
长风一时语塞,不禁看了眼湘篁,眼中不忍。
他相信湘篁,却也无法改变湘篁身世的事实。
尤其,还是与苍麓结了如此深仇的明玕。
湘篁抬头,直直看向云虚子,眼中带着怒意。
她的爹,被人陷害,如今依旧不知所踪,到现在还一直为人所诟。
“你这是什么眼神?!”云虚子看着湘篁眼里出现了一丝戾气,厉声道。若不是湘篁是云昔子之徒,他早想出手惩治了。
“谁规定了人必是正道,妖鬼便是歪邪?此番下山,我见过有些鬼宁愿自己消散,也要救人;有见过狐妖单纯不谙世事,却为人类所骗身陷青楼。试问,谁为善,谁为恶?”
这些,是下山之后,湘篁一路所见所闻中渐渐在心中积累的疑问。如今,她将它们问出了口,字字直击人心。
话音未落,湘篁只觉胸口遭到一下重击,青绿的光芒甚至还未亮起,便被穿透。
她被力道向后推出数米,力道将她牢牢压在地面,双膝被磨出一片血痕。
终于停了下来,湘篁猛吐一口鲜血,却没有理会身上的疼痛,只是抬头看向云昔子。
“师父,我说错了吗?”(去 读 读 .qududu.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