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篁传（GL） 104一清秋（五）

当杨卓纤回到潜龙帮的时候,帮里已经乱作了一团。

他们已经知道小姐跑去报仇，着急上火不知该如何是好。小姐独自一人，哪里会是赤峰帮一大群人的对手？！

正争执着是否要去赶去帮忙时,杨卓纤独自回来了。

所有人急着围上去，他们看到杨卓纤衣角沾血，双手拢着,神情有一点茫然。

所幸，身上似乎并没有伤。

因为被团团围住,杨卓纤不得不停下脚步，看了周围焦急的人们一圈，淡淡地说了一句：“朱宏死了，赤风帮全灭。”

说完，就留下一众震惊的人们，独自往后院走去。

没有半点的喜悦，反倒是让人看着觉得孤苦。

走出去一段路，身后爆发出激动的喊声，杨卓纤扯出一丝苦笑。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小姐，究竟发生过了什么？”杨叔的声音传了过来，杨卓纤停下脚步，看着他。

“杨叔，他们不知道信中所说吗？”杨卓纤的声音有些飘渺。

杨叔点头：“我将信烧了。”他看着杨卓纤，“现在重要的是以后，而不是追究从前。”

杨卓纤沉默了会儿，打开一直拢着的手。

手心中，一只青色的翠鸟躺在那儿，小胸脯有微弱的起伏。

“这是青萝。”杨卓纤只觉得心里的东西闷得快要将她炸了，所以在这园中诉说，“灭了赤风帮的不是我，是她，用她的生命。”

杨叔不禁看向那只青雀，看上去那么虚弱，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没有说话，只等着小姐继续。

“她的主人要朱宏手里的一样东西，但那东西被下了禁制，除非朱宏亲自解除，不然没有人能将东西拿到手。”杨卓纤重复着湘篁透露的信息，“而朱宏开出的条件，就是潜龙帮。”

因为潜龙帮毕竟人数众多，若是湘篁直接带人来灭，恐怕会引出太多修行人士，所以选择了这种方法。

青萝完成的非常出色，但却输了自己的感情。

原本一心修炼的青萝，最终选择放弃自己的妖丹与生命。

“如今她已经是一只普通的小雀儿，什么都不知道了。”杨卓纤叹了口气。

当时面对湘篁的提问，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将青萝救活又能怎样？她难道能容许自己与青萝在一起吗？

湘篁却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她只简单说了事情的原委，打入一道灵力将已经完全失去妖力的青萝救回来，将青萝递给杨卓纤。

“想来无论生死，她也都希望交由你决定。”湘篁叹息般说着，离开了赤风帮。

而杨卓纤，在那儿坐了许久，终是拢着她回来。

“杨叔，青萝已经只是普通的青雀，我想留着她。”杨卓纤看向杨叔，目光中带上了一分哀求。

杨叔没有反对。

因为青萝已经是一只普通的鸟雀，所以他不反对。

如今老帮主全家只剩下小姐一人，她便是潜龙帮下一位帮助，他又何必去违逆这一个小小的请求？

反正，青萝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只是一只小雀，小姐但留无妨，只是别忘了全帮上下今后都要仰仗小姐了。”杨叔意味深长地说。

“放心吧，我会好好干的。”杨卓纤点头，面上带着坚定。

待杨叔离开，杨卓纤看着手中的青萝，发现她睁开了眼。

她还无法动弹，只能用黑珍珠般的小眼睛好奇地看着杨卓纤。

“青萝，你不希望我死，我总要好好活着。我还要恨你几十年呢。”杨卓纤轻轻地说。

***

将青萝交给杨卓纤后，湘篁离开了赤风帮，回到客栈之中。

青萝之事，她始料未及，也没有办法。

就算她出手灭掉赤风帮，也挽回不了她们二人，只会给自己增添更多的麻烦。

“绾绾，其实我们很幸运。”湘篁摩挲着胸口的鬼石，轻轻地说。

若是她并非半妖，只怕她和绾绾需要面对的问题会很多，她会舍不得师父师门，犹豫不决。而绾绾也可能因此被痛下杀手。

而如今，虽然一样的辛苦，可她们之间并没有太多阻碍。

“这唯一的问题，快能解决了。”湘篁看着桌上那小小的赤金色卵石——正是从木箱中取出的赤凰卵——露出一丝笑容，如果绛鸢看到了，能发现几分昔日小湘子的影子。

单纯、认真，还有一种细小的温暖。

但是，这笑容转瞬即逝。

湘篁突然敛起神色，手也迅速放下，目光移向房间一角：“谁？”

一个人从角落缓缓现身，淡漠的神色，倾世的容颜，带着高高在上的孤傲。不需要她开口，湘篁便知道了这是谁。

她站起身：“原来是素君。”来的比想象中的快，湘篁心中又确定了几分。

面对湘篁的礼貌招呼，玉素只是微微颔首：“她在哪儿？”

听闻黑白无常带回的话时，纵使已经在地府日复一日地待了数千年，她依旧立刻想起那执着坚定的面容。

那双眼中，只看得到自己：“南宫靖在哪儿？”

“她还在那座岛上，而那座岛因为混沌气，已然日夜不分，千年不变。”

玉素目光微凝，片刻之后，她如同来时一般，转眼消失。

湘篁稍稍惊讶，很快唤出小妖，小妖也早已与湘篁心意相通，迅速变大趴下，让湘篁跨上背后带着她腾空而起，直奔南海中那座岛屿。

这帝女，倒是心急得很？心知混沌气也即将到手，湘篁心情不错地想着，抚摸小妖颈部柔软的毛发。

因着这次不需要乘船慢行，不过片刻功夫，湘篁便到了岛上。

循着岛上的气息，湘篁直接让小妖带着到了崖顶那座小屋之中。

先到一步的玉素已经在那儿，站在简单的床边看着空荡荡的床，昔日，她就是在这里静静死去。

“公主？！”惊讶的声音从门口响起，湘篁看过去，还是第一次看到南宫靖没了那副冷毅的模样，眨眨眼像是在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那样子，看上去倒是多了分呆傻可爱。

“南宫靖。”玉素听言转身，看到南宫靖已然是当时的模样，眸子里也多了分涟漪。

尽管，她的声音依旧如和湘篁说话时一般的冰冷。

“是，南宫靖见过公主！”南宫靖立刻跪□，长枪放倒于身侧，以示自己对玉素绝对的忠诚。

她的身子因为激动而颤抖，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因为多次轮回早已不一样的公主，却没想到竟然还能看到当年的模样。

“起来。”玉素看着南宫靖，完全无视了就在一旁看着的湘篁，“我说过，我已然不是公主。”

南宫靖听命起身，却因为后面那句变得局促。

“属下……属下一时忘了……”她难得地有些结巴，自责着自己竟然忘了公主所说的话。

“没有公主，也没有属下。”玉素不禁无奈地摇头，嘴角却是勾起了一道不易察觉的弧度，没等南宫靖再紧张，她继续说，“这么长时间，也辛苦你了。”

南宫靖站得笔直地：“属——我说过，终身追随公主左右！”

玉素不禁有些怔然，向前走了两步，与南宫靖面面相对。

不知怎么的，南宫靖觉得早已不见了感觉的心突然猛烈地跳了起来，脸颊有些发烫。她想移开视线解决自己现在这莫名的尴尬，却又不敢擅自移开。

终于，在南宫靖撑不住之前，玉素侧过身，背起双手：“如今我乃地府书，你可还要追随于我？”

一个问题，足够让南宫靖欣喜若狂。

“是！南宫靖愿追随您左右，哪怕山崩水涸，冬雷夏雪！”她灼灼的目光期盼地看着玉素，仿佛遇上了这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即使是早已习惯了冰冷地府的玉素，也不禁被感染上了暖意。

“那么，你随我来吧。”玉素走出门外，而南宫靖听言，立刻带着长枪跟上。

终于，守了那么久，她又可以跟随在公主身侧。

才刚踏出门口，湘篁闪身拦住她们的去路：“原谅湘篁无礼，但原先约定湘篁已经做到，不知这混沌气在何处？”

如果可以，她可不想去开帝女之棺。

玉素看一眼这并未多少歉意的湘篁，不用南宫靖细说便明白了其中始末，只见她素手一挥，从石床上闪现一团奇怪色彩的气体，如云如雾：“这边是混沌气，不过，你欲逆天行事，可曾想过后果？”

“不管什么后果，湘篁皆欣然接受。”湘篁微笑着接过混沌气，眼中的坚决一如当年南宫靖立军令状之时。

玉素看了湘篁几眼，转过头继续前行：“你倒也是至情至性。”

“彼此彼此。”湘篁笑着目送，看着玉素停下脚步一手拉住南宫靖的手臂，两人逐渐消失。

终于集齐混沌气与赤凰卵，湘篁仍旧乘着小妖回到临江城，却没想到才一回屋，就见着绛鸢扑了过来。

急忙闪过身，湘篁疑惑地看了眼站在一旁黑着脸的影刃。

明白湘篁的意思，影刃开口报告：“主人，她方才突然冲过来敲门，发现主人不在之后便抓了属下一直询问，属下也不知为何。”

这时候，绛鸢已然从方才那未果的一扑中回过身，接着影刃的话控诉湘篁：“小湘子，我以为你直接走了，我明明都还未告诉你结果！”

“……”湘篁默默看着这一副娇嗔模样的绛鸢，无奈，却也知道已经恢复常态的她得出了什么样的结论，“方才素君寻来，直接去了海岛，我不及通知。”

“诶？”绛鸢惊讶地说，“所以，她已经与那守墓人见过了？！”

“是。”湘篁点头，“南宫靖随她去了地府，混沌气已经到手。”

“……我居然错过了。”绛鸢一下子没了精神，但片刻之后又跳了起来，“湘篁，我郑重地告诉你，经过长时间的思考，我算是明白这辈子就栽在你们这两个朋友手上了。杀人又如何？灭族又如何？我绛鸢就这两个朋友，要干啥我也全认了！”

这一番豪气的宣言，纵使湘篁也有些感动，更不用说一直对人类有偏见的影刃。

看着主人站起身，走到绛鸢跟前，脸上带着笑容，影刃不禁觉得自己似乎也该对这个人类女子稍稍改观。

“绛鸢，好朋友。”

“必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