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流的身份,简单说来,其实也不过只是英系的某个系花级人物而已。但是奇怪的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程安安的绯闻恋人,盖因她在程安安身上表现出的傲娇气场,已经全面超越了友情的范围,让人不得不怀疑两人早就有一腿了。
可是知道内情的人却都说,苏清流和程安安就是大学才认识的,一个专业一个寝室,但是程安安为人冷淡,向来没什么好朋友,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还不是苏清流。
可是苏清流和程安安只要一起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再怎么迟钝的人都不难看见俩人之间的微妙气场,以至于认为俩人之间绝对有猫腻的比比皆是。
至于罗环佩嘛,那就更有名了,她的有名全面超越了学生的范围,因为她是个颇有名气的平面模特儿,而且更重要的是,风评非常差,一到双休日或课比较少的时候,就有名车接她出学校,所有人基本都默默地接受了她是个被长期包养的小三这么个设定,是个众所周知的狐狸精。
——但是今天,这个被全校认为是个“狐狸精小三”的妹子,挡住了一只两层楼高的狐狸精,然后在那边解释道——
“苏清流,这是我的工作呢,叫刘佳佳的女生委托我的——而且小孩儿那么可怜,你也让人家自己报了仇去投胎嘛——总共就这么几天的功夫。”
话语虽然是商量的措辞,但是语气却是强硬而肯定的。
“……”降至地面的苏清流完全恢复了人形,扬着下巴,在金一帆和罗环佩之间扫视了一番,也不说话,睥睨着两人,跟看着蝼蚁似的。半晌,慢慢走近了俩人。
罗环佩还是微笑,待到苏清流近身,甚至移开了身体,为她让路,苏清流就轻易地来到金一帆面前了,金一帆此刻面无人色,看上去万念俱灰,简直不像个人样子。苏清流深吸了一口气,扬起手——
罗环佩在一边凉凉地开口了:“苏清流,你说程安安知不知道自己什么身份?”
这听起来是个威胁,因为听到这话的苏清流霍然回头,狠狠瞪了罗环佩一眼,然后一咬牙,又死死瞪着金一帆,直至金一帆白眼一翻,快昏过去了,却一巴掌把他打醒了。
她咬牙道:“别缠着程安安了,你个垃圾!不然你就是变成了鬼,也别想逃出姑奶奶的手掌心。”
话毕,就一甩袖,宛如一道流光般消失了踪影。
事情展开的太突然,我和楚留香还没做好准备一切就尘埃落定,我看着罗环佩的目光移过来的时候,忍不住在心里想:大神们你们的生活节奏也太快了吧?
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罗环佩笑嘻嘻地过来了。
她相当平易近人地说:“这个时间点阴气很重哦,同学们快点回家。”
楚留香:“……”
我:“……是……是。”
她正要从我身边走过,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又小跑着绕到我身前来了,仔细地端详了一番我的面孔后说:“少年,我观你印堂发黑,邪气横生,好像要遇到什么不好的东西。”
“是、是么?”
“嗯,我送一样东西吧。”她食指和中指相并,突然轻轻地点了一下我的额头,微凉的之间碰在眉心,让我生生打了个寒战。
然后她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道:“承蒙惠顾,两百元。”
——!刚才不是还说送我么?!!而且你送了我什么啊?!
这样想着,我颤颤巍巍地拿出钱包,双手递上。
罗环佩就从钱包里拈了两张百元大钞,又道:“新顾客买一赠一,我再附赠一条消息吧,这位楚公子——”罗环佩将目光投到楚留香的身上,然后仿佛很欣赏似的上下扫视了一番,道,“别多管闲事,倒还有条活路。”话毕,微微一笑,施施然离开了。
好半天,我对楚留香说:“刚才你好像被下了死亡通告。”
楚留香只说:“你刚才好像被敲诈了。”
话音刚落,四周突然暗下来了,我和楚留香抬头一看,见云层越压越厚,空气中湿气弥漫,下一秒,雨滴落了下来。
但是那浓重的黑暗并不仅仅是乌云压顶的原因——我眼睁睁地看着金一帆的身上缠绕起了几倍于昨天的黑暗烟气,像是蠕动的触手般越缠越紧,紧紧是几秒,他的身影就在我的眼前消失,整片空间仿佛笼罩在黑丝纱幔之中,而在那最黑暗的中心,在金一帆身躯的阴影之下,挣扎攀出了一个婴儿的藕节般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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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落下来的时候,原随云感觉到了,他就站在密林阴影处,不远不近地看着。
当他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的时候,就算是楚留香,也是不可能发现的。
他看着男子陌生的容颜,和他的想象之中是完全不同的模样,他的神情又生动又真实,并非行尸走肉,槁木枯枝。
那鲜活的充满生气的存在,让他觉得陌生,又心头发烫。
他想过去,叫出他的名字,告诉他:“小叔叔,随云在这儿。”但是不知为何,眼前仿佛划下了看不见屏障,比广袤星河更为宽广而难以逾越。
他感受着自己突然强烈地跳动起来的心跳,问自己,为什么不过去呢?
“你不敢过去么?”
这个声音宛如一道惊雷在他心中炸开,像是鸿蒙天地间的第一道雷,突然打开了他内心从未打开过的领域。
他抬头,看见罗环佩在倾盆大雨中缓缓走来,她的穿着仍然很奇怪,但是拿掉了假发和美瞳,黑发黑眼,苍白的面孔上不断滚落水珠,婷婷地立在这片天地相连的昏暗之中,是一朵从泥淖中开出的莲花。
他问她:“我为什么不敢。”
“因为你已承认,自己错了。”
原随云望向那灰黑的虚空,不知为何,却在心中感受到了一种撕裂心脏般的疼痛。
那疼痛在一阵阵加深中仿佛有了形体,仿佛变作了连结到虚空某处的桥梁,然后轰然倒塌。
他仿佛看见小叔叔死在他的怀中,顷刻之间,猝不及防,消隐了气息,消弭了存在,他就觉得如鲠在喉,呼吸困难。
罗环佩用轻缓的语调说:“红尘间的很多事物大抵殊途同归,我只问你,你愿意,为原岐月去死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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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冲了杯滚烫的奶茶,为自己压惊,楚留香则在一边惬意地喝着绿茶,我情不自禁问他:“见鬼了唉,你不怕么?”
楚留香笑眯眯地说:“能目睹从未见过之物,也是人生一大乐事了。”
“你真变态。”
我喝了奶茶,就准备去洗澡,楚留香突然问我:“我只想知道,为何那人会怨灵缠身。”我见他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回忆整件事情,也不禁有点唏嘘,就跟他捋了一下。
“你应该看出来了,我们是在一个上学的地方,所以这儿的大部分人,当然都是学生。”
大二第一学期,有个女生被发现精神好像出问题了,她不敢去上厕所,总说便池里有鬼,不去厕所上厕所,买了个便盆,又不倒,搞得寝室一股怪味道,只好她们帮忙倒,天天捧着一个花盆不放手,连上课都带着,被老师骂了也不说话。
“因为我们班另一个女生就和她同寝,我倒是挺清楚这事儿的——就是时间隔得有点久了,记得不是特别清楚——总之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发现那花盆里,居然埋着婴儿的尸骨,于是就报警了——就是找了官差。”
楚留香听到这儿,已经脸色郁郁,叹了口气。
“后来得知,那尸骨原来是那女生假期里生的、孩子。”说到这儿我已经不忍心说下去,含糊过掉以后又接着道,“那黑气缠绕的男生名叫金一帆,是我们班的,也是,孩子的父亲……”
说到这儿我忍不住想起昨天看见的那个鬼气森森的婴孩,和今天从金一帆背上蠕动而出的黑影,我对楚留香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以前倒是不知道,我们这儿原来妖鬼横行——倒是善恶终有报了。”我忍不住想起了原随云,我暗想,以他造的孽,该被多少鬼魂缠身啊。
楚留香在一边叹道:“只叹一朝红颜成枯骨,可惜了那位痴情的女子。”
我可看不出那个最后找罗环佩帮她报仇的女生有什么痴情的,觉得楚留香想的太多,收拾东西洗澡去了。
洗澡的时候没事情干,又忍不住开始想东想西,我一会儿想想原随云的事儿,一会儿想想金一帆的事儿,一会儿又想想系统的事,正想着罗环佩骗我钱的那事儿的时候,水突然之间就冷了。
因为冷的太突然,我一时甚至都没有感觉到,直到从头到脚打了个冷战,我才觉察到不对,急匆匆想要关了水龙头,结果转了好几圈,水也没能关上,反而越来越冷了,冰冷的自来水像是滑腻的蛇一般,让人不舒服的冰冷沁入肌肤,缠绕上了骨骼。
我连忙披上浴巾走出淋浴范围,哆哆嗦嗦地去穿睡衣,手刚套进一口袖口,一种冰冷宛如针刺般从头顶灌入,我眼前一黑,只觉得上半身从天灵盖开始结冰,一直冰到了心间。
我的脑子里只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见鬼了啊。
黑暗突如其来地笼罩。
——直到这黑暗的中央,闪烁起明亮的光芒。
——喂,这场景有点眼熟啊?
第四章出现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