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一年中最炎热的时节,阳光扫过皮肤是一种滚烫的灼热,知了在窗外聒噪地鸣叫,举目望去,深深浅浅的绿色伴着蒸腾而起的热气,像是要扭曲在空气中的海市蜃楼。
我在房间里吃着西瓜和葡萄,前胸后背还是不断冒出汗来,这个时候,我不禁对在原著里楚留香他们居然去了沙漠产生了深深的敬佩——无论如何,我觉得叫我在这个时节去沙漠的话,是绝对不可能的。
为了收清音为义女的宴会,各路宾客已经6续到来,因此原随云也忙碌起来,我不需要也着实不擅长做这些,因此也像个客人似的,在自己的小院里休息聊天。
和我一样无所事事的是孔令轩和无花。
小红洗净了一堆水果,将它们在盘里码整齐了,又将西瓜切成小块,去了籽放在小碗里,突然想起去拿冰镇的乌梅汤,出去之前问我:“唉,二爷,你还能吃冰的么?”
我的身体早就脱离了体弱多病的范畴,甚至已经比一般人强壮,只是小红对我的印象在停留在几年前,那个时候我夏天不能吃冰冬天不能出门,一个不对就会来一场惊天动地的大病,脑袋上顶着巨大的病弱系标签。
我冲小红点点头,她就欢快地“哎”了一声,出去了。
孔令轩正在一边嗑瓜子,这极大破坏了她温婉美丽如画中人一般的形象,不过她也早就没什么形象了,她听见小红的话,眨着眼睛问我:“你以前身体很差么?”
她提起来的算是我的痛脚,但是与孔令轩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我与她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放在现代,她大概算我哥们,我大概算她闺蜜,所以她与我说话,已经很不避讳了。
而我也并无不快,点头干脆地回答:“很差,而且不能走路。”
“为什么不能走路?”孔令轩说着这个话的时候,抓了一把瓜子给旁边的无花,无花应该不想吃瓜子,皱着眉头捧着一把看着,但是孔令轩压根儿没注意无花的表情——她只是这么干了一下,然后双眼发亮地看着我。
我被这样看着,又因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如今提起来,甚至都没什么感觉,因此也就说了:“我……我以前被人伤了经脉,打碎了骨骼,后来接上了,但是走路就走不好了。”
于是孔令轩夸张地“唉”了一声,又问我:“那么惨,谁干的啊。”
被这么一问,我就结结实实愣住了。
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在我穿越只来发生,对我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我偏偏跟局外人似的,完全没想过“仇人”是谁。
其实过去大哥有问过我,只是我当时战战兢兢害怕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连多说几句话都不敢,因此也就含含糊糊地当做不记得混过去了,时间长了,连自己都一起混了过去,没有深究,如今被孔令轩提起来,我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桩事情。
我皱着眉头说:“唉,我不记得——不知道呢。”
孔令轩像是想到了什么,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那你就是……就变成残废了,还真惨呐,是吧,小无花?”她大概觉得不能冷落了旁边的无花,看着无花,叫无花搭腔。
无花虚着眼看了眼孔令轩,见孔令轩执着地看着他,只好点了点头。
我个人认为无花算是碰上对手了,我以前觉得孔令轩和楚留香像,是不够了解孔令轩,和孔令轩相处一阵子以后,我已经发现她与楚留香还是有很大的不同,孔令轩热情确实热情,爱管闲事也确实爱管闲事,也都是出于他们自己的兴趣。但是孔令轩热情的特别没心没肺,比如说她很高兴很热情地去治疗无花,但是治不好,最后治成了个傻子,似乎也不知道怎么下去了,结果——结果就算了,总之现在玩养成玩的最开心的就是她。
小红先前准备下的西瓜已经吃完了,我踢了下无花坐着的凳子,道:“干点活啊,养你来吃闲饭啊。”
无花捧着一大捧瓜子,凳子一颠,手上的瓜子也被颠下来了,他也不说话,就沉默地看着我,面无表情,漂亮端正的面孔在这样的神情下,看起来也不免有点可怕。
我眯着眼睛看着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无花?”
我直视着现在的无花,光头的无花和有头发的无花看起来有些不同,可能现在这样的短发,在被孔令轩打理后显得实在过于现代化,从而给他带来了不少烟火气,无花看起来倒没有以前那种头顶光圈,说起话来让人信服不已的能力了——或许这也和他智商降低有关。总之现在的无花,当我问出这句话以后,他也直视我,但是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原本黑玻璃珠似的眼眸上竟渐渐先蒙上了种闪躲。
我正想再问,小红进来了,她手上托着几只瓷碗,是微笑着进来的。
但是她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脸颊上的泪痕却实在太明显,眼圈也还是红的,眼睛里浮动着湿润的水光,梨花带雨,明显是哭过的样子。
我顿时不去管无花,站起来问小红:“你怎么了?”
小红刹那惊了一下,她忍不住退缩了一步,眼神闪躲道:“没、没什么。”
我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托盘,听见她哼了一声,就看见了她手掌上的擦伤,白皮带着血丝,还沾着黑色的泥土,我顿时觉得心中怒不可遏,问小红:“怎么,外面那群江湖莽夫,找你麻烦了?”
“不,不是的。”小红连连摆手,见我看着她手上的伤口,就把手藏到身后去了,她低着头,抬眼来看我的神色,大概是见我神色不好,只好嗫嚅道,“是,是一位姑娘,她是贵客,是我冲撞了她。”
我冷笑:“你就去拿点冰饮,就冲撞她了?我看是个泼妇,是谁,我去给你找场子。”
小红急道:“我虽不认识,但知道她定然是个娇客的——是少庄主亲自接待的客人。”
我听了这话,已经有了目标,因为只要根据小地图上的标记找原随云就行了,于是不管小红在后面阻拦,叫她回去收拾伤口,自己找原随云去了。
孔令轩原地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来,于是无花也跟上来了。
我看着浑然不觉的有什么不对的无花和孔令轩,无奈道:“无花现在可不是能见光的身份——他以前名气不小,被人认出来可不好了。”
孔令轩却道:“可是现在南宫灵可能就潜伏在庄子里啊,万一他来找无花了怎么办?”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眼看着无花长了头发以后和以前相差甚大,干脆拿了个面具叫他盖起脸来,跟着一起走了。
我正分花拂柳怒气冲冲地往前走,无花突然开口道:“我看你那位侍女也并非那么简单,她明知道你在意她,才带着泪痕进来,虽然叫你别为她撑腰,却还是把那人的身份说了出来,可见就是诱你来替她报仇的。”
我本来很生气,听到无花的话,倒笑了,我问他:“那又怎么样?”
无花的面孔被挡在面具后面,但是一双明亮的眼睛却瞪大了,他说:“你,你难道不生气么,她在利用你。”
我笑眯眯地回想着小红的表情作态,对无花说:“那有什么关系呢,我本来就愿意帮小红出头啊——而且这种一眼就看的出来的伪装,不是也很可爱么?”
话音落的时候,我们已经穿过了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身边是枝叶繁茂的木槿,斜斜地伸出好几条枝桠,我的目光穿过浸入河水中的繁密的柳枝,看见了在一片芍药花丛中身姿颀长,逆光站着的原随云,他的面孔藏在阴影中,正对着一个身着红衣的少女,少女笑颜灿烂,明媚的年轻的姿态,像一团烧着的温暖的火焰,明亮的少女的眼眸,则是不断跃动的火芯。
她同周边怒放着的艳丽的芍药是如此的相得益彰,明丽地叫人的心都一起灿烂起来。
这样一蓬绚烂的花火,在我们的视线堪堪投去的时候,正像只充满生气的小兽,扑进了原随云的怀里。
于是我的脚步就在原地停下了,我看见原随云一把推开了少女,抬头望向了我所在的方向。那少女因被原随云推开,脸上已经蒙上了不满,看见原随云的目光,也把头抬起来了。
这下我们倒进退两难,于是干脆就迎上去了,少女咬着嘴唇不满地看着我们,她浑身都是红色系,穿的却很清爽,看上去像个英姿飒爽的公子哥,但是精致的眉目却让人很轻易地能看出来,这是位很美,很年轻的小姐。
看见我们过来了,她倒是渐渐收了不满的神色,目光里反而带上羞涩,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像是剑一般锐利起来——而目标是孔令轩。
原随云走上前来,笑问道:“你们怎么出来了,可是有什么事情?”
我想起小红来,刚想冷哼表示不满,那少女倒先说话了,她突然冲上前来,挺胸道:“我是金灵芝,不知各位是哪路英雄。”
她说的是“各位”,眼睛却执着地瞄着孔令轩,并且站在原随云身前,像只呲牙炸毛的小猫,看起来还真是热情如火嫉妒善妒地有点可爱。
我笑眯眯地看着她,道:“我是随云的叔叔,原庄主是我的大哥——这是我的——侍卫,”我指着无花,“而这位嘛……”我指着孔令轩,意味深长地看了原随云一眼,语调微妙道——
“这位是借住在无争山庄的苏蓉蓉——苏姑娘。”
果然,金灵芝漂亮的双眼中,猛地就迸发出了强烈的敌意,和高高在上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