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吃嫩草这种事儿,且不说牛愿意与否,草本身就不太愿意吧?”娇娇笑眯眯的言道。
老皇帝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老夫人倒是习惯了娇娇这样的性格,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胡说什么。”
娇娇微微垂首,笑眯眯的不回话。
老皇帝笑:“原来竟是如此,怪不得昨日我言要收你做儿媳,小丫头不愿意呢,难不成你认为我的儿子年纪大?”
几人吃惊的看娇娇,娇娇不卑不亢,微笑回道:“自然不是的。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何能够一人做主?如若这些都且不说,不遑是姑姑,便是大姐姐二姐姐都尚未出嫁。我如何能够越过长辈和家姐先行婚配?实不妥当。”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季家教出来的姑娘,果然是不一般,便是心中不乐意,也会说的得体。我当真是老了,便是看这些年轻人的眼界,较之我当年,都已然是进步不少。”
娇娇回道:“并非我们进步,是这个时代在进步,与人无关。再说这本就是伯公的谬赞。秀宁委实当不起。”
子鱼看两人你来我往,欲言又止,老皇帝是何等人,自然是看出了他的表情,挑眉问他:“子鱼可是有话要说?”
子鱼犹豫了一下,点头。
“姐姐如若嫁给伯公的儿子,不是乱.1un么?”子鱼纠结。
皇上听他此言,忍不住笑的更是厉害。
“确实是的。我们倒是不如小子鱼看的透彻。如此看来,倒真是我胡言了。”
因着他的身份特别,屋内之人俱是拘谨,倒是不如两个孩子放松。看他如此自谦的言语,老夫人等人倒是不知该说什么。
“也没有的。您年纪大了,忘记了也是正常。”子鱼补充。
娇娇都忍不住露出了浅浅的酒窝儿。
老皇帝挑眉:“季家将孩子养的如此憨厚单纯,倒是有趣。”转而看向大夫人宋可盈,皇帝言道:“这孩子既不像你也不像季状元。”
宋可盈拘谨:“伯父说的对,不过子鱼如今这样,我觉得甚好。如若太过能干,倒是未必会让我安心。”
老皇帝点头:“确实如此。人各有志。”
又看了一眼两个孩子,老皇帝终于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
“是。”两人默默退下。
娇娇与子鱼一起出门,子鱼有些不解:“姐姐,伯公看起来很不好相处。”
娇娇微笑,拉着子鱼来到花园:“他是皇上。”
“什么?”子鱼震惊的张大了嘴。
“你、你、姐姐、你说什么?”
娇娇认真言道:“他是皇帝,难道你没有想过吗?母亲的大伯,会是谁。”
子鱼脸色刷的变白:“姐姐,姐姐,那我刚才……你干嘛不给我个暗示啊。”
“如若你小心了,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表现自然?其实我们说了什么不得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有没有表现出本性。你这样很好。”其实娇娇自己也很担心的,旁人不知道,唯有她自己知晓,她的后背已然汗湿一片。纵然她表现的淡定,但是在内心深处又何尝不紧张呢?
子鱼还是不解:“那姐姐,皇上来咱们家干什么啊!”
子鱼自然是知晓皇上的身份地位,对于他来说,这人完全是遥不可及的。
娇娇摇头:“我自然是不知晓的,我们只要按照原来的日子继续生活就好,旁的不用想太多。这也与我们无关的,家里的事儿,自有长辈操持。”
子鱼撇嘴:“姐姐竟是敷衍我,什么家中的事儿竟是长辈操持,我看才不是呢,祖母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姐姐。”
娇娇拉着子鱼,认真言道:“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子鱼这样就很好的。我刚来季家的时候祖母就告诉过我,不管什么时候,都随着自己的本心生活,快乐就好,无需想太多。今日我把相同的话告诉子鱼,子鱼,你只需做你自己就好。你快乐了,祖母才会高兴,母亲才会高兴。”
子鱼看娇娇表情,半响,认真的点头:“我知道了,姐姐,我会听话的。”
娇娇微笑:“那就好,好了,刚才被打扰了,现在我要去看姑姑,你要去么?”
“自然要去。”
两姐弟相携离开。
而此时的屋内因着两个孩子的离开倒是气氛紧张起来。
“你们也无需想太多,朕这次来江宁,只是为了体察民情,并不涉及其他。”
“是,还不知皇上住在何处,不如,不如来季家小住几日?”老夫人也是紧张地不得了。这人掌
握着天下的生杀大权,他喜怒无常,阴晴不定,老夫人不敢有一丝的怠慢,她与娇娇不同。娇娇虽然是极怕,但是她穿越的日子不过几年,还有许多现代的思想在其中,可老夫人不是,她已经充分的感受到了皇权所带来的能量。
“朕正有此意。初入江宁朕便见到了正在郊外教导滑翔翼的季家小姐,朕对这滑翔翼甚为好奇,如今正想着,过来多学学呢!”老皇帝挑眉言道。
老夫人连忙回禀:“如若皇上喜欢,臣妇将家中侍卫为您表演。”
老皇帝笑:“表演?朕倒是并不觉得,这是表演。滑翔翼看着,功用可是不小。”
“臣妇愚昧,并不知晓什么大的作用,只是以期能够多一项运动,也让大家多一份眼界。”
“开眼界自然是的,不过我想,老夫人的脑筋不止于此吧?”将笑容收起,老皇帝脸色木然了些,继续言道:“小孩子如何朕倒是不太计较,但是如若老夫人这般年纪还与朕装傻,那恐怕不太好看了吧?”
“皇上赎恕罪。”老夫人连忙跪下,两个儿媳见状也是赶紧跪下。
都说伴君如伴虎,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本来还是笑容满面,转眼便是阴晴不定。
“恕罪倒是不至于,至于这滑翔翼,朕想什么,你们最该清楚。季老夫人,你可不要辜负了季致远的一番心思。”皇上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语重心长。
老夫人连忙回道:“臣妇明白。”
“明白就好,朕最是不喜揣着明白装糊涂之人。想来,朕来你季家,也在你的料想之中吧?”老皇帝并未喊起,倒是端着茶杯抿茶,问的漫不经心。
季老夫人此时已经汗流浃背,不过是一瞬间的考量,她便是决定实话实说:“正是。”
“季秀宁昨日就认出了朕,对吗?”继续追问。
这话让大夫人二夫人俱是错愕,不过两人都跪在那里,不管多言不敢多看。
“是。”老夫人回答的也是干脆。
老皇帝倚在身后的靠背上,言道:“倒是不知,朕哪里露出了破绽。朕初进江宁便听说季家两位小小姐聪慧有加,而季秀宁更是有季致远之才。昨日看着也不简单,但是倒不想,这丫头竟是如此的聪慧狡黠。”
不明白皇上是个什么心意,不过老夫人还是马上回话:“秀宁不过是个孩子,有些小聪明罢了。
她昨日认出皇上,是因为皇上身上的玉佩,也因着来喜公公。”
皇帝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龍纹玉佩,叹息:“朕真的是老了啊。竟是忽略了这一点,不过这也说明了季家小姑娘观察细微。”
又一沉思,老皇帝继续:“怪不得当初楚攸要向季小姐提亲呢?原来竟是如此。我看啊,缘分不缘分的楚攸并不计较,但是这么聪慧观察力好的季秀宁才是楚攸的心仪吧。楚攸在刑部待久了,自是对这样洞察力好的人比较珍惜,就是不晓得,当初怀远大师的死和江南贪腐案,秀宁小姐是如何看待。”
老夫人不言语,她如今也不知晓接什么样的话好。然老皇帝也并未期待她的回答,似乎更多的是自言自语。
“挺说前些时日,季家的三小姐遇刺?”
“回禀皇上,正是的。不过如今小女身子已经大好。在休养些时日就无碍了。”
“虽说这江南山清水秀养人,但是到底是不如京城人杰地灵。我看你季家自从搬到江宁,也遇到了不少的祸事,依朕看来,更像是季家与江宁不和。如若这般,倒是不如搬回京城,不管如何,子鱼也叫朕一声伯公,此地未必适合学子发展。”老皇帝淡淡的言道。
不过他这番话倒是正中老夫人的心思,老夫人不敢有更多的伪装,认认真真回道:“多谢皇上的劝诫,既然如此,老身过些时日便安排家人,准备搬回京城。”
老皇帝点头:“不仅如此,京城太医院天下名医云集,倒是也更适合季致霖的休养。他已然昏迷了这么多年。如若回京,也该好好看看。”
“臣妇叩谢皇上恩典。”三人俱是叩谢。
皇上看一眼跪在那里的二夫人薛莲玉,摆弄手上的玉扳指:“这京中就是如此,亲戚挂着亲戚,从这边看,朕是可盈的伯父,但是如若从你这里,竟又是别样了。你是丽嫔的姐姐,算起来,也算是和朕有着亲戚关系。”
薛莲玉不敢多言,只老实跪着。
大抵是看几人无趣,老皇帝摆了摆手,示意几人起身,如此一来,他当真是在季家住了下来。
皇帝身份特殊,季家并不能对外公布,更是要严防死守。生怕有一丝的不妥当。
老皇帝自然不会住很久,不过两三日的功夫,简单的看了关于所谓季致远的笔记,又就滑翔翼的一些问题询问了秀宁秀慧。两人都知皇帝身份,恪守本分的紧。
秀慧为此还专门的叮嘱了秀宁,千万莫要在皇帝面前打扮的太过妖娆或者表现,谁知会不会被带入宫,这都是不可知的。秀慧想的多,娇娇倒是失笑,不过对于秀慧的这项担忧,她也重视了几分。
确实,如若皇帝喜欢一人,可不会管你是多大年纪。
好在,老皇帝似乎没有这个意思,更多的,他是对滑翔翼更感兴趣。待到皇帝离开,季家全家上下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人也因此将家中众人召集了起来。
看着一张张鲜活的面孔,老夫人认真言道:“这段日子家里来了贵客,想来你们大家即便是不知道,也心中明了此人是谁。如今客人走了,多余的我也不想多说,只现在有两件事要交代。”
“祖母请讲。”
“一则,从今往后,滑翔翼的做法收归国有。咱们家人谁都不准多言。”
众人点头。这已在大家的揣摩之中。
“二则,过些时日,我打算搬回京城。你们且做准备吧。”
“回京城?母亲,咱们要回京城?”晚晴有些错愕。
娇娇不明白晚晴为何如此激动,不过还是安抚的握住晚晴的手。
“对,回京城对你两个嫂子,几个小辈儿都极好,既然如今,如今天家已然下令,那么咱们便回京城。”
晚晴嗫嚅了下嘴角,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又闲话了一会儿,大家俱是离开,娇娇体贴的扶着晚晴,晚晴如今仍是虚弱。
待两人走到无人处,娇娇言道:“姑姑可是有什么担心?”
晚晴咬唇:“我不想回京。”
“为什么啊?”娇娇也是有几分不解的。
晚晴叹息一声,极为惆怅:“京城,京城算是我的伤心地吧。许多的不快乐都是出自那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回去之后还能不能保持如今这般豁达的心态。秀宁,旁人不知晓,你不知晓么?能像今日这般,我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我担心,我担心回到了京城,我又要接触原本的那些朋友,想到自己犯过的错,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住。”
“姑姑是为谁而活?”
“呃?”晚晴看娇娇。
“你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别人。别人代替不了你,姑姑,你怎么又转回原来的圈子了?诚然,你当初是说了谎,可是你说谎是造成虞梦死亡的直接原因么?其实我们心里都知道,不是。宁元浩的负心薄幸才是。退一万步讲,你说,虞梦真的就一定是自杀吗?我看也未必吧。”娇娇认真言道。
晚晴震惊,看娇娇:“你,你说什么?秀宁,这样的话不要胡说。”
“难不成姑姑就没有怀疑过么?一点都没有么?”娇娇看晚晴。
眼看着就要到晚晴的卧室,晚晴什么也没有说,拉着娇娇进门,并且将丫鬟支了下去。
“你这丫头,这样的话与我说说就可,千万不能在外面说。这是要出大事儿的。虞梦死的时候你不过还是孩子,更不在季家,你如何就能说出这样的结论?”
娇娇拉着晚晴:“姑姑莫急,我也只是揣测,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是我只是提出一个方向。其实你们难道真的都没想过吗?就算是宁元浩真的负心,虞梦也没有必要自杀啊。如果她心如死灰,怎么不在你们对质的时候以死明志,反而要在回去之后的晚上上吊?诚然,你们会说,她可能是越想越心碎,但是我恰恰觉得,她不是这种脆弱的人。你想想,她都能与公主对质了,怎么会脆弱到自杀?”
晚晴认真的看娇娇,久久,低言:“夜深人静,不能安寝的时候我曾想过,可是,我以为,这是自己为自己的推脱……”
“并非咱们是一家人我维护姑姑。本身,这事儿就并不那么作准的。我其实一开始就觉得,虞梦死的不正常。也许说这样的话有些荒唐,但是,我真的觉得公主很可疑。如若你是公主,天之骄女,一个出身风尘的女子却来与你抢人,你会善罢甘休么?自然,我没有什么证据,也不知晓实情全是揣测,但是我真心认为,这事儿,还是调查妥当才好。如若您真的觉得自己说谎有错,倒是不如为虞梦调查一下死因,这样才能算对得起她。告慰她在天之灵。”
“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对。”娇娇认真点头。
晚晴愣了一会儿,点头。
两人在屋内叙话本是机密,却不想,早已躲在房梁上的某人听了这话,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