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达将自己的人手撤了出来,按照老夫人的意思,还是让楚攸审问付得志。如说功夫,徐达自然不弱,可是付得志咬死了不说什么,而那些跟班又根本不知道具体的情形,这一点徐达是有些无可奈何的。在审讯方面,他知道自己不行,那是自然,他本就是看家护院,如何能够做的了这个。
楚攸自然也没有出乎老夫人的意料之外,不足一个时辰便是从地下室走出,见徐达等在门口。他若无其事的经过。
“楚攸。”徐达喊了一声。
“有事儿?”楚攸停下脚步,却并没有回头。
徐达叹息:“为什么会这样?”
楚攸冷笑:“什么为什么不为什么的。徐达,你不觉得问这个很可笑吗?既然你都听到付得志说的了,那快些去禀告老夫人才是。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徐达自始至终都站在门口听着楚攸的审问,不得不说,楚攸真的是在刑部待久了,这样的人,更能狠得下心。有时候不光是身体上的打击,还有心理上的折磨。楚攸的刑讯其实是给徐达上了一课的。
楚攸言语不善,不过似乎自从楚攸离开季家,他就更像是变了一个人,他们已然习惯,已然习惯当初那个沉默寡言却对他们有一丝温情的楚攸变成了现在这样的六亲不认。
“我会禀告老夫人的。楚攸,这次的事儿,谢谢你。”徐达慎重。
楚攸笑的近似妖孽,漂亮的丹凤眼打量着徐达:“倒是不知道,季家需要你徐达来谢了。至于这声谢,我是不敢当的。各取所需罢了。”
徐达怔了一下,随即越过楚攸离开。
楚攸垂下眼睑,没有说话,跟在他身后出了地牢。
也就在这时,李蕴迎了上来:“大人,李蔚回来了。”
楚攸一听,脸上有了几分的真诚。
“走吧。”
待楚攸回到室内,就见李蔚参拜:“属下见过大人。”
这李蔚与李蕴长得极像,一看便是兄弟二人。
“事情处理的如何?”楚攸摆手,李蔚起身回禀。
“京城那边的事儿已经布好了暗线。只待大鱼上钩。至于小三小姐那边也已经都查清楚了。三小姐秀宁原名季娇娇,背景简单的完全没有查的必要。季父是大灾之时逃难到荷叶村的,身份并没有什么可疑。她父母去世后秀宁小姐在荷叶村也过得并不如意。不过倒是个机灵的孩子,如若不然,今时她已然是别人家的童养媳……”
李蔚将自己调查的结果禀报给了楚攸。
楚攸摩挲着茶杯的边缘,似笑非笑:“就在离开荷叶村的路上,她便救了被人绑架的季子鱼?”
“是的。而且据说,三个绑匪其中一人还被她打伤。三人因着绑架的是安亲王的外孙,已经被斩首了。不过属下翻看了当时的卷宗也找了当时的捕快了解情况。据记载,当时绑匪用了狡猾二字形容秀宁小姐,还有就是,他们并不知道她是女孩儿。”
楚攸笑容更大:“怪不得老夫人看中,原来还真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行了,这件事儿我知道了,你们且收拾一下,稍后我们便启程赶往寒山寺。”
“寒山寺?”李蔚有些不解,不过他性格果真与李蕴不同,并没有多问,虽然疑惑但是仍是马上收拾:“属下明白。”
主仆几人收拾妥当并未耽搁,顶着夕阳启程。
看着几人策马远去的背影,小世子站在门口若有所思。小世子身边的侍卫低言:“主子。楚大人似乎也是去寒山寺了,咱们要不要过去?”
小世子收起了那份若有所思,一脸天真笑嘻嘻的言道:“听说有不少人都凑了过去呢。你自是知道我的性子,留在这里无趣极了,倒是不如凑凑热闹。听说这账本可是关系到江南的私盐大案呢。我哪有不去瞧瞧的道理。”他声音可不低,不少人都望了过来,但是他仍是不知道般继续交代侍卫准备。
待下人将这一情况禀告给老夫人,她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淡淡的交代陈嬷嬷:“陪我去看看致霖吧。”
自季致霖陷入昏迷那一日起,老夫人便坚信,总有一天他会醒来,也正是因此,她每日都要抽一些时间与季致霖说话。她相信,只要家人不断的努力,即便是植物人,也终究会好的。终究会的。
见老夫人到来,二夫人微微一福:“儿媳见过母亲。”
老夫人微笑摆手。每每这个时间,老夫人都喜欢单独和儿子闲话一些近来的事情,她并不太喜欢旁人也在。二夫人自然也是知晓这一点的。福过之后便偕同陈嬷嬷出门,出门之际还贴心的将门掩好。
老夫人见室内通风极好,赞同的点了点头,又将季致霖的薄被向下略微拉了拉,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庞,老夫人心疼,然却又无奈,这世上总是有太多的事儿不能尽如人意,她曾经以为,自己是穿越之人,必然能够左右人生。然而事实总是会告诉她,这世上之事,实难能尽在掌握,她的丈夫终究是因病早走,她的三个孩子都很出色,结果却如今日一般。
老夫人一手拉着他的手,一手摸头:“致霖,你还要睡多久呢?”
这个时候的老夫人并不像在大家面前那么坚强、能干。仿佛这个时候她更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疲惫、脆弱。
“如今局势越来越乱,你知道娘有多累吗?你快些起来,好么?你难道忍心见娘一个人如此操劳,忍心见你媳妇儿年纪轻轻便要操心忙碌吗?你大哥已经不在了,晚晴又不省心。致霖,你何时才能起来帮娘一把?”老夫人叹息,摩挲着致霖的脸。
“致霖,娘知道,你们兄弟二人都是聪慧有加。更是有大局观,如若你现在好好地,想来更加能为娘分忧吧?你可知道咱们季家现在的处境?你舅舅家没有一个省心的,季家远亲这边也是虎视眈眈。子鱼年纪小不顶事儿,楚攸分不清是敌是友,娘真的很累了。你到底要偷懒到什么时候?如今局势纷乱,便是我们躲到这小城,仍是不得安宁。致霖,你还要继续偷懒么?今日他们所有人齐聚寒山寺,你可知,娘心里也是不放心的,不放心你妹妹,不放心三个小丫头。可是娘没有办法。娘希望晚晴死心,娘更希望得知你们那起意外的真相。娘不能不为你们做些什么。纵然知道这是楚攸的一个局,我们也必须往里钻。致霖,你那么聪明,如若你醒着,必然会明白,这是一个局,一个人人都没看穿的局。不是他楚攸太聪明,怪只怪,大家俱是乱了分寸,他们都忘了,楚攸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老夫人拉着儿子喃喃自语,寒山寺却已经热闹起来。
娇娇立在窗边,看着不断的有人住进这小院,嘴角弯了起来。
“姑姑你看,这住进来的人越来越多呢,不知道的,还以为明日是庙会呢!”娇娇脆生生的回身与晚晴说道。
季晚晴并没有抬眼,继续做着自己的刺绣。
“莫管旁人,管好自己便是。”虽是如是说,但是季晚晴还是有几分的不安的,不知为何,她自进了这寒山寺便多有不安。如今人声鼎沸,她更是觉得心里发冷,她不是笨蛋,自然晓得,必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而发生的这件事儿使大家心照不宣的住到了这里。自己一家人并不知晓原因,算是一个局外人,可是局外人牵扯了进来,且还不知道原因,这让晚晴心里打怵。
将手中的针线放下,晚晴交代:“你且去找两个姐姐玩儿,将许嬷嬷唤来,我有事情交代。”
“好。”娇娇露出大大的笑脸,出门。
然刚出了门,还不待进隔壁房间,就见一略显妖娆的女子扭腰过来:“呦,这是季家的几小姐啊!看这小脸儿水灵的。”
娇娇细细打量此女子,年约二十开外,不足三十。虽衣衫整齐,但是给人风情万种之感,一身玫红的抹胸裙趁着蓬松的发髻,金灿灿的发钗更是在这抹艳丽里添了几分的妖娆。
娇娇略微一福:“姐姐好。”虽是问好,倒也并没有介绍自己,礼貌的打过招呼之后娇娇就要离开。
女子咯咯笑:“呦,人长得俊,小嘴儿也甜。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声姐姐,如若我肯生,大概女儿都你这么大了呢!季小姐怎么称呼?”
“真有意思,人家不爱搭理你,还上杆子往上凑,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人家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管是哪房的,人家的爹都是状元爷。你是什么人,一个窑子里出来的jin 人。除了会攀着男人,你还会做什么?如今看你这做派,真真儿的可笑至极。”另一女子出门,狠狠的瞪着先前说话的女子。嘲讽道。
娇娇听闻此言倒是并没有吃惊,这女子气质本就有些风尘,她初见的时候便有了几分这样的猜测,也正是因此,她并未多言,倒不是说看不起或者如何,只她要顾及季家的脸面。
“我呸。唐婉茹,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啊。你倒是不jin 。你还真好意思说。眼巴巴的嫁给自己姐夫做妾,气死自己姐姐。你好意思么?照我看,你更让人看不起,不就是你们家于大人如今喜欢我么,你嫉妒了吧?我凤仙儿可不是你,敢做不敢认。瞅瞅你们家的于公子,都恨不得扒了你的皮,你就是诵一万次经,也不能消除你身上的孽障。”凤仙儿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她此言一出,唐婉茹气的浑身颤抖。
“这好好的清静之地,竟是有如此风尘女子撒野,你,你,我告诉你,我非打死你个小 jin 人。”眼看着唐婉茹就要冲上来打人。
娇娇见两人闹了起来。并不多看,直接转身进了隔壁房间,这时季家的小姐俩儿都坐在那里,有几分脸红,想来是听到了外面的叫嚣。
“见过两位姐姐。妹妹忘了敲门,实在是失礼了。”娇娇有几分腼腆。
秀雅缓和了一下,言道:“这有什么,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外面乱,你着急也是正常。”
就听两人泼妇骂街般叫嚣了起来,秀慧撇嘴:“有辱斯。”
娇娇却笑:“其实有时候如此这般也未见得有什么不好,郁结在胸,总是难受,倒是不如发泄出来。只不过,她们有些过了。然这也无碍,总是会有人来制止的。”
秀雅和秀慧皆是吃惊的看娇娇,许久,两人点头:“好像……有几分道理。”
果不其然,外面没吵多少一会儿,就听有小沙弥过来劝架。
秀雅真心道:“秀宁妹妹料得倒是准。”
娇娇摇头,俏皮道:“才不是呢。我只不过是进来之前,已经看见小沙弥往这边走,嘿嘿。”
两人见她挠头笑,缓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一时间三姐妹的关系似乎近了几分。
“咚咚”外面传来敲门声。
“什么事?”秀雅柔声问道。
“三位小姐,三小姐让奴婢过来喊你们过去。”
“知道了。”
季晚晴听许嬷嬷言此时前院人并不多,打算带三个小姑娘过去参拜。她真人本就喜静,也正是因此才会在这个时辰才带三个小姑娘过去。
许是刚才经历了吵架风波,院子里倒是没什么人。来到前院,娇娇这才正式的打量这寺庙,龙飞凤舞的寒山寺三个大字牌匾正居其中。
再看两侧对联:
芸芸众生,善善恶恶一杯土
茫茫大地,真真假假总成空
娇娇恍然,其实人世间事,可不正是如此。
这时并没有什么外客,四人跪下参拜。
“你求名利 ,他卜吉凶,可怜他全无心肝,怎出得什么主意。殿偈烟云,堂列钟鼎,堪笑人供此泥木,空费了多少精神。”清朗的男声响起,几人回头。
站在大门边的,不是楚攸还是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