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入鲁,奔腾不息,沿河一个平常的不能够再平常的村子,虽然看上去村子平常,却也是附近大名鼎鼎,说来,这里左近便是曲阜,圣人之地,还有峄山,又叫东山,便是孔圣人登东山小鲁,登泰山小天下的地方。
按说这边也是一个章昌盛之地,但是,偏巧,这里附近还有一座千古闻名的名山,山不大,却是大名鼎鼎的梁山,想当年,八百里水波梁山。
巨寇,国之大贼。
村子依河而建,一条路,还是土的不能够再土的农村土路,雨天一身泥,青天一身土,便是如此,一百多户人家,依照这条走了千百年的路分列两旁。
就在这个盗贼都不光顾的地方,今天突然来了三辆豪车,一辆路虎打头阵,一阵轰鸣声中,四轮驱动的路虎停在了村子的东头,后面跟着的也是两辆超级拉风的悍马。
路虎停下车,走出来一个中年的胖子,看上去胖胖的像是一个生意人,但是,却是一脸横肉,屠夫一般凶神恶煞。裂开嘴一笑,便是能够把小孩子给吓哭了,跟着他下来的是一个狐媚的女人,身材玲珑剔透,丰韵的似乎比春天的鲜花更能招蜂引蝶。
跟着从两辆悍马下来的是三个阴沉的家伙,三个人都算是比较瘦,似乎有点营养不了的样子,但是看这三个人的眼神,仿佛隐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一般,为首的一个家伙带着一顶牛仔帽,帽子下面流露出来的是两道阴沉的目光。
而跟在牛仔后面的两个家伙,一个骨瘦如柴,一个身高八尺。刚刚下车就四下看了一个清楚,似乎是在找逃生的通道一般。
只有经过严格训练的人,才回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还会第一时间寻找逃生的通道。
胖子摸了一把那狐媚的女人,女人敲打了胖子一句,哼哼唧唧的骂了一声死相,便是扭动着水蛇腰躲回了车里了。
胖子哈哈大笑说:“毒狼,看好了,这里便是东临村,行里面最厉害的一指万金,宋万金宋老爷子,便是隐居在这里。宋老爷子的作品,便是外国人拿着仪器研究个三五个月,也未必能够鉴定的出来,这就是本事,这就是能耐。”
毒狼身后一个瘦小如同猴子一般的人,哼了一声说:“吹牛谁不会啊,也没有见得大师会住在这个地方,有本事的人早就到大城市享福去了。”
谁知道,这瘦猴刚刚的说完这些话,胖子便是诡异的冲了过来,人影晃动,抬起来硕大的猪蹄一般的脚飞踹。
瘦猴一声惨叫,整个人如同被汽车撞到了一般倒飞出去十多米,重重的落在一旁的沙地上。
这个时候,瘦猴呆呆的看着胖子,这个体肥如猪的家伙,没有想到动作那么的灵敏。看着胖子带有杀意的眼神,瘦猴顿时一个机灵,连忙低下头来。
胖子不屑的眯起来眼睛看着毒狼说:“你的人,欠调教,不懂规矩,进了村子,敢如此说宋老爷子的话,直接打死沉到黄河喂鲤鱼去。”
此刻,一个看上去十**岁,身穿一件校服的小家伙气急败坏的冲到村子里面唯一的一栋楼房面前。这校服看上去有年头了,上面的字迹都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够隐约的看到,某某第五中学的字样。
看这小家伙,平凡的相貌,四方脸,棱角分明,草坪头,有一个月没有理发了,看上去土里土气的,身上却也是有一种彪悍的气息。
实际上胖子他们进了东临村,遇到的人,都带着一种彪悍的气息,只是说这少年显得越发的锋芒毕露一般,如同出鞘的宝剑光芒四射。
少年堵住那漆黑的大铁门指着就扯着嗓子的骂:“宋有才,你个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村子里面的钱你贪污了就贪污了,小学里面的那点补贴,你也好意思贪污,你亏良心不亏。”
胖子饶有兴趣的抱着肩膀看少年骂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冲动,热血沸腾,好打抱不平,什么事情都冲在头里面,生怕别人笑话自己孬种,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看这少年土气的就像那农民工一般无二,但是,在这家伙口袋里面装着的,黑格尔的《逻辑学》,而且看上去还是德原版的,破旧的年头,应该是清末民初的版本。
少年看到大门始终不开,自觉骂个没趣味,这才停下来威胁说:“宋有才我告诉你,别以为做了缩头乌龟就没有事情了,三天之内要不把钱给拿出来,我扒了你们家祖坟信不信。”
这个时候,平顶之上才冒出来一个抽着旱烟袋的中年人说:“宋军你个小兔崽子,村子都要搬迁了,你管的事情倒宽,你是乡长啊,还是市长啊。乖乖上你的大学去多清净啊。”
这个叫做宋军的少年似乎根本就不在乎宋有才说什么,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伸出来三个手指头。然后转身走回了一旁的一个小院子,篱笆墙围了三面,一个栏杆一般的家伙算是门了,院子里面有一座低矮的土房子,两件住房,一件厨房。看上去,还是解放前建造的三间土房子,要说还是人家那时候的建造质量好,经过了半个世纪的风雨,土房子依旧是屹立不倒。
而站在平顶上的宋有才没来由的感觉到头顶一阵的发凉,转身回了二楼的房间里,一边走一边琢磨,宋军这混蛋是说得出做得到的,还是把那点钱退回去吧。
进了院子,宋军抬头看了一眼胖子,似乎没有一点意外,然后继续说:“你们是来找人,晚了,还是回去吧。那老家伙帮不了你们了。”
胖子笑眯眯的看着宋军说:“你怎么知道我们是来找人的,而且是来找什么人的?”
宋军这才放下书本说:“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们乡长都不愿意到我们村来,开着路虎悍马跑到这个地方,只有找那个老家伙来做东西的,他已经二十年没有出手了。你以为他会出手吗?省省吧,省博物馆的领导来老家伙都没有动心,何况你们?”
胖子却说:“不动心,那是筹码不够,要多少钱,宋大师可以尽管开口,我绝不讨价还价,要是宋大师不愿意,我的面子上过不去,大家却是不好过了。”
宋军戏谑的看了一眼胖子说:“道上混的?三门八作混的哪一行?差远了,别说你,就是美国总统来了也不好使,我们村子的人,做东西的也不是那老家伙一个人,干什么非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我东临村出手的玩意,大名鼎鼎,你还是别家去吧。”
东临村,虽然名不见经传,但是,制作赝品的手艺世代相传,行里面是远近闻名的,据说,想当年民国大总统的印章都是东临村的人制作的,名声鼎盛,一时无二。
现在东临村大多数人家都是收废品为生,带回来,经过加工,便是工艺品了,自然了,东临村的人绝对不会承认自己做的是赝品,不过是工艺品而已。至于说出了门别人怎么样说,哪怎么能够管的了啊。
从废品到古董的距离有多远,不过是一道门的距离。
上了年纪的东临村人,人人都会两手这种手艺吗,
但是要说这手艺,整个村子里面的人捆在一起,也比不上宋万金宋老爷子一个人。
可惜,现在的年轻人只顾着赚钱,谁愿意踏踏实实的学手艺啊,因此,现在看起来,东临村的手艺几乎是面临失传,能够制作出来精品工艺品的,全村也就是三五个七老八十的老人了。
胖子就是慕名而来的,但是没有想到,却遇到了宋军这个有意思的小家伙。
虽然自己被回绝了,但是一点没有看到胖子恼怒的地方,依旧是眯起来眼睛说:“宋老爷子没有那大的架子吧?我们不过是想做一个香炉而已,对宋老爷子来讲举手之劳,若是宋老爷子愿意动手,我愿意捐赠一座希望小学。”
其实,熟悉胖子的人已经知道胖子现在升起来,胖子生气的时候,往往是要杀人的时候,一身的杀气不由自主的散发出来,冰冷的让人感受不到杨光的温暖。
而宋军似乎根本就没有把这种杀气给放在心中,继续说:“这不是架子大不大的问题,老东西已经死了。你能把死人怎么样,再让他死一次,怕你没有那么大本事吧。”
宋万金死了,想当年,单人独骑闯京城,一只秃笔,震慑十里洋场,整个申城行里面人十年不得喘息的狠角色居然死了?
宋军似乎看出来胖子可能不相信,指着屋里面说:“骨灰还在里面呢,不信你可以去看看,要是道上的朋友,上柱香也好,要是敌人,忍忍吧,人死为大。”
胖子没来由的一阵唏嘘,进了那个他这辈子似乎都不会进的破烂的土坯房,恭敬的在灵堂上了一炷香。
走出来之后,似乎胖子有点落寞地说:“宋大师怎么不入土为安啊,老辈的人不就讲究这个吗?”
宋军很是平静的转过身来看着胖子说:“我说老家伙三年前就知道我们村搬迁,到时候一样要动坟地,倒是不如这般轻松,等到我二十岁的时候,老家伙说让我把骨灰撒到黄河里面,这样清净。你信吗?”
胖子点点头没有说什么,一身落寞的向外走。
突然,宋军说:“你说捐赠一个希望小学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