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卿之以诚 君坞麟番外（九）

我一直都觉得她很奇特，因为自从遇见她的那一天起，那个纠缠了我许多年的梦魇，突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梦，一个……让人觉得很温暖的梦。

在那个新的梦境里，有一位红衣似火的姑娘，一边跳，一边唱着一首词，一首情意绵绵、勾人心魄的词。

只是无论我如何努力，我永远也看不清那位姑娘的模样，只能听见她那婉转悠扬的唱词。

这个新出现的梦境，从我遇见她的那一天起，一直纠缠了我九年！

直到那一年，她及笄了。圣上为庆贺她及笄，于太极殿宴请百官。

我本就在被宴请之列，且身为她的未婚夫婿，我自是应当出席参加她的及笄宴。

也就是在那天晚上，我坐在席间，看见了披着一身似火红衣，踏着夕阳余晖而来的她。

后来，我看见她跳起了与我梦里那位红衣姑娘跳过的，一模一样的舞……

直到那时我才恍然，这九年来一直反复出现在我梦里的那位红衣姑娘；

那个，让我魂牵梦萦了九年的红衣姑娘，竟就是她……

可是，那天晚上，她却没有唱那首词了，那首只为我一人而唱的词……

当那一曲绵远悠长的《小雅·鹿鸣》，被她心无旁骛，婉转悠扬地唱出来时，那一瞬间，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直到一旁的二皇子推了我一把，我才茫然地回过神来，朝二皇子看了过去。

我听见向来对我不假辞色的二皇子语气不大好地问我：“你怎么了？脸色突然白得跟纸似的？怪吓人的！”

我朝二皇子摇了摇头，说自己并无大碍。

可当我的视线再次转向那抹在殿中央载歌载舞的红色身影时，搁在桌下双膝上的一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抑制不住地颤抖……

心悸的感觉太过难受、痛苦了。我虽不明白我为何会突然心悸，但我却又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悸，与那抹在殿中央载歌载舞的红色身影密切相关……

我觉得自己此时的状态定然是非常不好的，那种心悸的感觉一寸一寸地折磨着我。

唯恐旁人多问，因而我没有等到宴会结束便早早地离席出宫了。

回宫的路上，我想了许多，从第一次见到她，到之后与她的每一次相处……

从前我便一直隐隐有一种，她很熟悉我、熟悉我的一切的感觉。

直到这一次，当我看见她穿着与我梦中那位姑娘一模一样的红裳，跳起了那支一模一样的舞蹈时，我终于可以确定，也无需再继续怀疑了——

她与我之间，定然有着极深的渊源与牵绊。

因为太多的巧合，便不是巧合了啊……

因为这两日发生的事，再加上我的思索过于纷杂混乱，我当夜回到镇北将军府便让杨叔送了几壶酒到我房中，想要大醉一场，让自己那纷杂的心绪在梦中得到平复。

可这一场醉，却让我那本就已被她搅扰得不平静的心湖，彻底乱了……

我做了一场梦，一场很长、很长、很长的梦……

在那个漫长的梦里，在那座开满了梨花的梨园里，我看见尚年幼的她穿了一身红装，坐在一株开满了梨花的梨树上，用她手里的梨花枝条打落了周围一片又一片的梨花。

洁白的花瓣纷纷扬扬间落了满地，我听见自己温和浅笑地问她：“这梨花生得美丽，小姑娘你折了也便折了，还如此辣手摧花，可不太好罢？”

我听见她笑盈盈地问我：“你是从天上下来的神仙吗？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听见她开怀大笑地对我说：“那你可要接稳了！若是将我摔地上了，你可是会倒霉的哦！”

听见她笑着朝我喊：“喂！我可要跳了啊！！”

然后，我看见着一身红装的她纵身跃下了梨花树，如一只蹁跹的蝶般朝我飞来……

我看见……

在那个开满梨花的梨园里，玉冠束发，穿一身湖蓝色织锦长袍，外罩一件天青色披风，俊逸如仙的少年抱着手执几枝差不多已经秃了的梨花枝条，穿一身红装的小姑娘，往后仰躺着倒在了满地梨花上，将周遭梨花砸起一片。

而在那场纷纷扬扬的梨花雨下，尚且年幼的她，笑得甚是得意洋洋地朝我炫耀：“你看，我就说你一定会接住我的罢！”

我听见她笑嘻嘻地问我：“对了，刚听皇兄叫你初寒？这是你的名字？”

亦听见她用近乎兴奋的语气问我：“镇北大将军可是我华熏的大功臣呢！你是镇北大将军的嫡孙，是我华熏的重臣之后，我以后……能喊你初寒哥哥吗？”

听见她笑嘻嘻地说：“不能这样喊啊？那嗣瑄哥哥呢？这总可以了吧！”

听见她气势汹汹、不依不饶地追问：“喂！本公主问你话呢？本公主能不能喊你嗣瑄哥哥啊！”

我看见，在那个开满梨花的梨园里，尚且年幼的她笑得灿若春华，言语间满满的都是欣喜：“那我以后就喊你嗣瑄哥哥了！”

我听见自己的内心轻轻地答应了一声：好……

我看见，从那以后开始，每当我入宫，无论我身处何地，她都会出现在我的周围。

无论我是否理会她，她总是笑盈盈地看着我，满面笑意地，一次又一次、从不厌倦地问我同一个问题：“嗣瑄哥哥今日又进宫来啦？”

会笑盈盈地与我说：“嗣瑄哥哥今日来的真巧，我刚学会了一道新的点心，不如嗣瑄哥哥帮我尝尝味道如何？可好？”

会笑盈盈地关心我：“这两日天气渐凉，嗣瑄哥哥可要记得添衣呀！”

会一脸谨慎地将她怀里的东西塞给我，叮嘱我：“我听皇兄说嗣瑄哥哥最近在研究什么兵法？这可是我父皇珍藏的几本兵法古籍，我偷偷拿出来了，嗣瑄哥哥拿去看完了可要记得还给我啊！我还要给我父皇送回去呢！”

在那个漫长的梦里，她就如同一个小太阳，总是那样令人觉得温暖、璀璨。

她的笑容、她的性情、她的存在，正如同她宫里那一株株火炼金丹一般，耀眼，夺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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