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甩袖、踢腿、下腰、滑行、旋转、劈腿至头顶、腾空复又落地……
雕梁画栋,灯火明亮,仙乐飘飘的殿宇里,三千青丝以赤金冠束起,穿着一身似火红衣的绝艳少年,在数百人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心无旁骛地跳着那支,在锦画堂的记忆里,曾闻名当今天下四大国的“凤舞九天”。
这一支旷世奇舞,足以令在场所有人心神摇动。但,终是,曲终,舞散。
随着那一抹翻飞的红色逐渐归于平息,在满殿的鸦雀无声之中,只听见一声软软糯糯的童音,如此笑呵呵地问道:“太奶奶!他跳得好不好呀?”
随着这一声软软糯糯的童音响起又落下,人员满座却鸦雀无声的大殿里,霎时间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倒吸气之声。
坐在殿内最上方的龙椅上的宣昭太皇太后虽没有倒吸气,却也忍不住笑着连声夸赞:“好好好!非常好!小凝胭的眼光着实不错!”
得了宣昭太皇太后如此肯定的夸赞,坐在宣昭太皇太后身边的锦画堂当即又笑眯眯地问:“太奶奶,既然他跳得这么好,您看得也开心,那您是不是得赏些什么给他呀?”
一听锦画堂这话,宣昭太皇太后当即就乐了,伸手点了点锦画堂的额头,哼笑:“你这丫头,倒是帮着外人来向太奶奶讨赏了!”
宣昭太皇太后如此言说,虽没有明着说答应,却也没有说不答应。
这会儿想要宣昭太皇太后同意她的要求,那就得看锦画堂的本事了。
而锦画堂见宣昭太皇太后没有直接反对,锦画堂立即发挥了她的看家本领——
抱住宣昭太皇太后的胳膊,一边摇晃,一边黏糊糊地娇呼:“太奶奶~~~”被刻意拖长的尾音,生生被锦画堂喊得九曲十八弯,让人心肝都软和了。
“好好好!小凝胭说赏,那就赏!”宣昭太皇太后最受不得凝胭公主如此与她撒娇了,当即就连连点头,应允了。
那厢,见宣昭太皇太后又一次被锦画堂三两句话就摆平了,肩膀挨着肩膀地坐在凤椅上的宣武帝和昭德皇后对视了一眼,旋即二人纷纷摇头,笑得那叫一个无可奈何。
而这厢,得了宣昭太皇太后的应允,锦画堂到也没有过河拆桥,依旧环抱着宣昭太皇太后的胳膊,娇声娇气地笑语:“就知道太奶奶最疼凝胭了!”
任由身边的小丫头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宣昭太皇太后笑容慈爱地询问:“既然是小凝胭提出的要赏他,那小凝胭觉得,太奶奶应该赏他什么好呢?”
被宣昭太皇太后如此一问,锦画堂状似沉思一般眉头蹙起、咬了咬下唇。
两三息之后,锦画堂才仰头看向宣昭太皇太后,笑着道:“凝胭觉得,既然要赏,就应该赏他想要的。若是赏下去的东西,不是他想要的,那这个赏赐也就没有意义了。”
如此说完了,锦画堂还笑着问宣昭太皇太后:“太奶奶觉得凝胭说的有道理吗?”
“有道理。”宣昭太皇太后先顺着锦画堂的询问点头应了一声,然后才笑容慈爱地反问:“那小凝胭觉得,他想要什么?”
“这个……”一身红裳似火的小姑娘轻蹙眉头,有些苦恼地道:“太奶奶要问他吧?凝胭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他想要什么?”
锦画堂此言一出口,之前一直笑容慈爱的宣昭太皇太后当即敛了唇边笑意,轻蹙眉头,有些不悦地道:“你这丫头,也太给他脸面了。”
只是宣昭太皇太后嘴上虽如此轻声斥责着,但待宣昭太皇太后转过头去,她却还是看向了站在殿下的那名红衣少年,沉声道:“既然凝胭公主开了口,你不妨就说说,想讨什么样的赏赐罢。”
自刚才献舞完毕,就一直安静地站在殿下的君坞麟,直到这会儿面对宣昭太皇太后的询问,君坞麟方才扬声开口道:“回太皇太后的话,贱民想脱去贱籍,入良籍。”
闻此言,高坐于殿上龙椅之上的宣昭太皇太后再度皱眉。
不动声色地侧眸,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尚且面含笑意的某个小丫头,宣昭太皇太后这才开口问道:“你是贱籍?”所谓贱籍,不就是……
“是。贱民艺名‘凤舞’,是西苑大街春归苑里的倌儿。”不待宣昭太皇太后继续思索,站在殿下的君坞麟就如此坦坦荡荡地回答了。
介绍完了他的身份,君坞麟又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因这支‘凤舞九天’是贱民所创,贱民就直接以贱民之名,做了这支舞的名字。”
曾有人说过,他本就该是一只翱翔于九天之上的凤凰!就算他不甚跌落了云端,他也应该浴火重生、重新飞上九天!!
凤舞九天。他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创出这支旷世奇舞,正是因为那个人曾说过的这句话!
就在君坞麟心内沉思之时,忽闻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响起一声充满惊讶的低呼:“我就说这世上哪来的如此美艳男子,原来竟是个男妓!”
坐在殿上的宣昭太皇太后,以及宣武帝和昭德皇后都还没说话,殿下竟就已有人贸贸然地先开了口,这无疑是在蔑视天家皇权。
完全是理所应当地,那坐在殿下的臣子此话一说出口,坐在殿上的宣昭太皇太后和宣武帝、昭德皇后三人就齐齐皱起了眉头。
尤其是宣武帝,直接眼神不悦地扫向了殿下那名贸然说话的臣子。
大概是察觉到了宣武帝那明显不悦的视线,坐在百官之中的年轻臣子心头一寒,缩了缩脖子,连忙低下头喝酒去了。
殿上,宣昭太皇太后一派淡定地理了理她那绣纹繁复的袖口,语气十分随意地说着:“你可知,华熏律法有明文规定,凡为昌继者,不止是昌继本人,就连昌继所生之子女,都是不允许从良入官府户籍的?”
站在灯火通明的殿下,着一身似火红衣的君坞麟同样面色淡定地回答:“贱民知道。”
宣昭太皇太后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幽幽抬眸:“那你、还敢提出如此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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