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卿之以诚 第七章 何以报德2

方大娘老家的习俗，被夫家以“七出之条”休弃的女子，是没资格再回娘家的。

便是厚着脸皮回了娘家，也会被娘家人用笤帚打出去。

就这样，只是一个日夜的功夫，方大娘连带着孩子一起，就此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此后数月，方大娘带着孩子一路乞讨着来到了丹衢。路上经历的艰辛，一言难尽。

长达数月的营养不良，方大娘这个大人扛得住，可是才几个月大的孩子抗不住啊！

据说孟晨曦遇到方大娘那天，是个万里无云、街面上行人熙攘的好天气。

当时新婚不久的颜真、孟晨曦夫妇上街置办物件，恰好瞧见一身褴褛的方大娘正抱着她怀里的孩子，泪眼婆娑地跪在一家医馆门前，哀求医馆内的大夫看一看她那不知为何发了高热的孩子。

据说当时周围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百姓，却无一人上前伸以援手。

而孟晨曦虽是孟家嫡女，却不曾养出丹衢城内那些贵女们眼高于顶的毛病。

对于穷苦百姓，孟晨曦一向都是十分仁厚的。

据说当时，在问过了身旁新婚夫君的意思后，孟晨曦就拨开四周看热闹的人群，走到了方大娘身边。

之后的事情，就显得十分顺利成章了——

孟晨曦帮方大娘出了全部诊金，请了丹衢城内最好的大夫医治方大娘的孩子；

数月来都是以乞讨为生的方大娘无以为报，只能当街磕头叩谢孟晨曦的恩德，并许下了愿意给孟晨曦当牛做马的誓言。

镇北将军府不缺干活的奴仆，孟晨曦也没有让人给她当牛做马的嗜好。

因此，在方大娘的孩子情况稳定后，付清了全部诊金的孟晨曦又给方大娘留下了一张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就离开了。

面值五十两的银票对于孟晨曦而言，也就是买一身新衣裳的银子。却足够一个寻常的四口之家花用十余年了。而这五十两银票对于当时几近穷途末路的方大娘而言，无异于一笔飞来横财，完全可以让她和孩子衣食无忧十几年！

这件事对于孟晨曦而言，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几乎是过眼云烟那种。

但是对于经历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早已对这个人世心灰意冷的方大娘而言，孟晨曦的援手就像一道曙光，再一次点燃了方大娘对这个人世的希望。

于是，几经打听，方大娘带着她的孩子找到了镇北将军府。

孟晨曦再次见到方大娘时，自然是惊讶的。

据说孟晨曦当时还以为对方是嫌她前几日留下的那五十两银票太少了，寻到镇北将军府来是想要多讨些银子。毕竟类似的事情，孟晨曦也不是没遇到过。

然而事实却是，对方是来退还她留下的那五十两银票的。

何为骨气？可能每个人对这两个字的理解都不一样。但对于方大娘而言，骨气就是：但凡她还能靠自己的双手养活自己，就绝不接受旁人的施舍！

据说当年方大娘不仅退还了孟晨曦留给她的那五十两银票，还请求孟晨曦收她入府，让她去府内厨房做个帮厨，再不济做个打杂的也行。

方大娘是觉得，就算她别的事情做不来，但是厨房里的活计她还是会的。

毕竟当年在那家人家里做了近四年的厨娘，方大娘对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是镇北将军府缺做饭的厨子吗？自然是——不缺的。

镇北将军府不但不缺会做饭的厨子，且掌勺的厨子还是从宫里出来的御厨。

况且孟晨曦虽一时心善伸了援手，却不可能轻易收留一个来路不明之人进府。

因此，当年对于方大娘的请求，孟晨曦自然是谢绝了的。

但是方大娘是个老实人，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定是不撞南墙不会回头的。

被拒绝了没事，方大娘就带着孩子守在镇北将军府附近，时刻留意着镇北将军府大门处的动静，以期可以再次见到孟晨曦。

据说当年方大娘在镇北将军府外足足守了一个多月才再次见到了孟晨曦。

孟晨曦大概也是拿方大娘的执着没办法，就答应了让方大娘下厨做几道菜试试。

孟晨曦的要求也简单：若是味道尚可，便留下方大娘在厨房做个帮厨，不但包吃包住，且一年还可拿十两工钱；若味道不可便让方大娘自行离去，再不得在镇北将军府外逗留。

据说当年对于孟晨曦提出的要求，方大娘毫不犹豫地就答应了，胸有成竹地就去了厨房。

据说当年方大娘做了好几个她最拿手的家乡菜，孟晨曦一一品尝过以后，只说了一句：“以后你就留在厨房里做个打杂的帮工罢。”

你以为是方大娘的厨艺打动了孟晨曦？

其实不然。方大娘到底是来自乡野，厨艺就算再好，也比不过宫里出来的御厨。

而据上一世的颜嗣瑄告诉锦画堂的事实真相是——

当年孟晨曦之所以愿意留下方大娘，是因为孟晨曦早在方大娘蹲守在镇北将军府外的那一个多月里，孟晨曦就已经派人去查了方大娘的底细。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体现出，世家门阀不仅仅是生活优沃富足，在收集消息方面更是平常人所不能比拟的。

就这么说吧，但凡世家门阀动了真格想要知道一个人的消息，除非那个人一早就安排好一切做好了隐瞒，否则被摸清底细也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而方大娘一个妇道人家，生得有几分姿色，又是孤身一人带着孩子一路依靠乞讨北上到了丹衢，沿途留下的痕迹简直数不胜数。

孟晨曦都没费什么心思，只用了十余天的时间，就顺藤摸瓜地找到了方大娘的夫家。

虽然当时孟晨曦得到的结果并不怎么详细，但以孟晨曦的才学，稍加推测也能描绘补充出许多个中细节。

尽管孟晨曦生在高门世家，又嫁了个会心疼人的夫君，没有遭遇过方大娘所经历的那些苦难。但同为女子，孟晨曦难免会对方大娘心生怜悯。

即便不怜悯方大娘，孟晨曦也不忍心让一个才几个月大的孩子如浮萍一般四处漂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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