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待卿之以诚 第二十八章 夜探死牢3

不见天日的牢狱深处，唯一的光源便是墙壁上那每隔十步一支的火把。

火把虽明亮，能照亮的范围却有限，两支火把交汇处的光线总是比别的地方要暗一些。

此刻，君坞麟恰就站在两支火把交汇处的黯淡处，他又裹了一袭黑色长袍，光影摇曳中晃眼看过去，竟似那暗夜幽灵一般。

可这世间却又哪有幽灵能生得他那般天下绝艳的相貌呢？

“将军也当知道，那些从将军在西境的府邸里收罗出来的种种证据，已经足够让世人相信，将军确实勾结了敌国将领，通敌叛国了。”说这话的时候，君坞麟的视线越过层层栅栏不知看向了何处，声音飘渺虚无极了。

“那些证据都是假的！是那些狼子野心之人捏造的！！”五指用力地抓着手下粗糙的栅栏，隔着一面栅栏，神钧武再次怒目圆瞪地看着立于栅栏外的少年，一字一句地咬牙说道：“神某一生忠肝义胆，上对得起朝堂，下对得起百姓。神某不求功盖社稷、万世流芳，但求一生坦荡磊落，无愧于心！”

“可除了将军您自己知道您是被冤枉，您对得起这华熏国的朝堂、百姓之外，在累累证据面前，谁又会相信将军当真是无辜的呢？”站在栅栏外的君坞麟始终面含浅笑，即便他口中所说的实乃诛心之言。

大抵是被君坞麟的问题问住了，神钧武沉默了好几息时间才如是说道：“皇上是贤德明君，目下只是暂时被奸人蒙蔽了视听。但神某相信，皇上不日定会还神某一个公道清白的！”

短短数十个字，神钧武说得可谓铿锵有力。

然而事实上这番话究竟有多苍白无力，其实此刻的二人都心知肚明。

神钧武想要自欺欺人，君坞麟却偏不如他的愿，偏要让他直面事实：“皇上虽被尊称一声‘圣人’，可也不是真正的圣人。至少，皇上久居高位，一旦一叶障目，可就很难会发现他自己错了。”

“放肆！皇上乃天之骄子，受我华熏万民敬仰，岂容尔等小辈置喙！！”君坞麟那番话才说出口，神钧武便如此毫不犹豫地低喝了一声。

见神钧武便是到了如此境地，竟还一心一意地维护着那高坐庙堂之人，君坞麟笑得既无奈又满含嘲讽：“将军都已被投入这死牢之中了，竟还对那位高坐庙堂之人如此忠心耿耿？值得吗？将军就不恨吗？”

睨眼瞧着那站在栅栏外的绝艳少年，神钧武抿了抿唇，道：“皇上自登基以来，不但正了朝堂风气，且为了护卫我华熏国边境，日日殚精竭虑。神某作为皇上的臣子，如何能不忠于如此明君？恨，自然是有的。可神某恨的，是那些为了一己私利而构陷忠良的奸佞之辈！”

许是涉及的话题不同了，神钧武此番再开口到不似之前那般激动了，语气平和了不少。

“将军到是大义凛然。”君坞麟闻言只是浅浅地笑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只可惜我家主人却听说，将军通敌叛国的罪行已罪证确凿，皇上已经决定要在中秋之后处死将军了。”

似乎经过刚刚那个话题后，神钧武的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此时听了君坞麟这话，他竟也只是神色淡淡地接道：“你说的这些神某都知道。但神某相信皇上一定会查明真相，不会就此被那些奸人所误的。”

君坞麟扯了扯嘴角，笑得似讽非讽：“都说了皇上不是真的圣人，也有一叶障目的时候了……”

话音顿了顿，君坞麟突然话锋一转地轻声笑道：“对了，将军一直关在这大狱深处，怕是还不知道罢？将军在丹衢城内的所有家眷、亲族，已在前几日便被悉数下了牢狱。皇上说了，要夷将军三族，流放将军余下六族，男子流放、女子悉数没入奴籍。”

若说之前神钧武虽有情绪激动之时，却也尚可算从容自若。

但当神钧武听见他的家眷、亲族也被下了牢狱后，神钧武却是再不复之前的坦然，那张刚毅威严的脸庞在那一瞬间爬满了惊慌失措和不敢置信。

“不可能！皇上不会……”不敢置信的话语未曾说完，神钧武便双手握拳地用力敲打起了禁锢住他的木栅栏，冲着牢房外的通道大声呼和：“来人呐！有人在吗？神某要面圣！神某要向皇上自证清白！！！来人呐！！”

“我劝将军还是莫要白费力气了。”在连续不断的敲打声里，君坞麟的声音显得分外轻渺：“将军虽常年驻守西境边关，甚少回都城，但也不至于不知道，这里是大理寺牢狱的最深处，是公认的死囚牢房罢？”

“将军应当明白，凡是进了这一片的几间牢房的，几乎不会再有活着走出去的机会。因此若非必要，平时连巡逻的狱卒都不愿往这边走。”说这话的时候，君坞麟的唇边依旧含着一抹盈盈浅笑，只是他看着神钧武的眼神里，却也有着一丝遮掩不住的嘲讽。

那是一种看透了一切虚假表象的嘲讽眼神。

其实神钧武又何尝不知，君坞麟这番话虽说得难听、诛心，却也的确是事实……

连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君坞麟无情地戳穿了，神钧武沉默了一瞬，到底还是默默地放下了捶打栅栏的拳头。

见神钧武一副垂头丧气的颓然模样，君坞麟竟还能笑得一脸无欲无畏、轻松自若：“将军自己面对生死尚且坦然以对，可一听闻家眷、亲族也深陷牢狱之中，将军反到无法继续坦然了。将军如此重情重义，到也不枉费我家主人让我跑这一趟。”

话音一转，但见君坞麟又笑着摇头叹息：“只是将军也是可怜，从被擒住押解回丹衢就一直被关在这大理寺的牢狱里，连家眷、亲族被下了牢狱都不知情。只是如今事已成定局，将军便是面圣了，又要如何自证清白？”

被问话的神钧武一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是啊，便是让他面见了圣上，他又能说什么、做什么，才能证明他是清白的呢？

圣上虽圣明，可在累累“罪证”面前，圣上……怕也不会听他的自辩之言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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