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玄客 第四十三章 放生池

晓雾弥漫，万物初醒。

天边的云涛镀上一层金黄之sè，林间的鸟雀纷纷亮起自己清脆的嗓子呼朋引伴，树下花影摇曳，暗香素雅醉人不倦，朵朵嫣红，像披着轻纱在丛间游玩的仙子，含笑伫立，娇羞yù语；蜂围蝶阵，穿梭往来络绎不绝，更为点缀。

佛宗内。

念佛诵经声已经绕梁而上荡漾宗内；那声声虔诚庄重的号佛梵音，犹如等待已久的佻脱hūn风般鱼贯而出，似乎世间难有事物让它沉寂下去。

宗内打扫有小僧侣正在打扫着，竹枝编织起来的阔大扫把掠过地面，发出嗤嗤的声响；时值仲hūn三月，枯叶是比较少有的，但地上仍旧有些残枝，似乎被浓浓的hūn意所折，散落不一。

小僧侣口诵佛经，一边理清地面，若到经尽处，便会双掌一合，朝宗内正殿觐施一礼，如此往复。

不知不觉间，这位小僧侣已经渐渐临至放生池旁。但见满池清透，几尾小鱼挪着身躯游曳其间，挥摆着鱼鳍，像某位意兴的踏hūn者般，在水中的荷叶残枝中穿插着。

小僧侣看着这汪晶莹，心中舒坦万分，不由放下手中扫把，合掌席坐岸边，闭目轻喃佛言。时间流逝，转瞬rì薄西山残阳如血，这名小僧侣仍旧还是这番姿势，一动不动。若仔细看去，定会发现他呼吸匀畅眼帘轻抖，却是陷入某种意境当中。

不知什么原因，约半亩地大小的放生池rì中极少有僧人行至，池上那间简陋低矮的木屋看着摇摇yù坠，连着周遭稍显冷清的环境，这片地域似乎被某人圈占起来的样子。

小僧侣面对这满池通透，突然开悟！

在进入意境时，池边那间木屋中发一声疑惑的语调，话音一出而没，像是微风掠过时，无意在枝丫间造弄出来的声响。

一连三天，小僧侣纹丝不动，犹如雕塑一般席坐于地，开悟还持续着，他还没从那片意境中退出。一只顽蝶越过围墙，翻拍着翅膀，像天空洒下的斑斓纸片般落在小僧侣肩上，两只带艳丽的翅膀不时扇动着，上面的金sè脉络熠熠闪光，那一对纤细得像根发丝的浅蓝触须，轻轻地触碰着小僧侣肩上的衣物，场景异常和蔼。

突然，小僧侣眉宇一紧，睫毛轻轻抖了抖，眼帘像天窗一般被大手般拉了上去，随之露出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只顽蝶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双翅一振，抖着两条细小的触须慢悠悠地飞了起来，在小僧侣面前一闪而过，向着放生池对面那间木屋后的丛林飞去。

小僧侣醒了。

他张开眼，随着那只蝴蝶看去，神sè一片平静，似乎这三天的席坐，并没有让他感觉到任何疲惫。蝴蝶划过放生池，越过对面那堵围墙，隐没在丛林之中。蝴蝶远去了，小僧侣并没有收回目光，那双明亮纯净的眼睛依旧在看着，看着那栋低矮破旧的木屋。

小僧侣手撑地板，缓慢张了起来，双腿顿时传来一股麻木酸楚的感觉，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此时他的眉头已经蹙了起来，但目光依旧落在那间破旧的木屋上，似乎对这间木屋充满了好奇。

小僧侣沉思了一会，合上双掌，对着木屋轻弯其身，行了一礼。

“请教大师法号。”

木屋沉寂着，良久，终于从中传出一把沙哑的声音。

“千面。”

小僧侣得应，脸绽微笑，再次开口说道：“如真谢过千面大师。”

原来这小僧侣是跟随如明大师修佛的如真。

千面大师沉默一下，隔木墙、隔池水开声说道：“清珠投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佛号放入乱心，乱心不得不佛；破境之事于你而言，也是不得不破。此池唤作放生池，你能看着一池通透而破，这是你的机缘所致，并且，此地并非我一人独占，无需谢意。”

如真确实破境了。在放生池旁席坐三天之后，当他醒来张开眼再次去看周遭景致时，便发觉自己能‘看’到的，更多了；木屋中的千面大师，也是他‘看’到的一部分。

“请教千面大师，为何如真破境是谓不得不破？”

木屋中的千面大师顿了顿，神sè间带着一股不可捉摸的笑意，只见他侧卧于地，犹如睡罗汉一般托着腮，思量一会，解释说道：“你聪慧宿植佛根，而且还是天生佛xìng，能轻易明佛见佛。若经书记载没有出错，那你应该就是百年轮转之后的转世佛子。但佛子修佛，本应一朝通佛；但你连修三天，这确实是一个异数，异数，异数就是变数，异数使得时间因果充满了莫测的神秘。我有些好奇你修的到底是哪一尊佛。”

如真蹙眉，不得其解。

“如真早已跟随如明大师修佛，而且不止三天。”

“此修非彼修。我问你，你三天在破境的这些天，看到了什么？”

如真眉头紧锁，目光移至池中。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尊佛，一尊模样奇怪的大佛：只见他通体赤sè，坐于莲台之上，左手执赤莲，右手半举朝内结印；右手执上安半月之细叶青莲，右手持未敷莲花。

如真没有记错，他在那片意境中，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尊佛，他有四只手，他是一尊佛，他有两张脸，这是一尊双面佛！

这尊双面佛四目紧锁，身上一半金光弥漫，一半银光四shè，口中巍峨诵道：“一念恶即此岸，一念善即彼岸，善恶皆抛即菩萨........”

如真陷入沉思之中，久久不发一语。

千面大师眯起眼睛，一副将要入眠的模样，双唇一启，轻声说道：“他就是佛子，你就他。你看到的，就是自己。于池畔修佛三天，直接修出一个立冠境，这只有佛子才能做到的事，你应该感谢首座，因为是他，才成就了你的修佛之途。”

如真更加不解，自己破境之事，为何关乎于首座？正想发问，不料千面大师话语又再临至。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不求甚解是最好的。看来如明让你持扫修佛，修这此地，他是有话想通过你来对我说呐。如明？呵呵......”

如真看着身旁那把竹扫，隐约听明白一些什么。突然，放生池下出现一番变故！只见池水中突然翻滚起来，惊走了游鱼，涌开了残枝。如真眼睛一眯，往池中看去，只见一团赤红之物，正在池底的淤泥中钻了出来，不断地颤抖着，不断地摇晃着，似乎在清洗身上的泥污。在这个过程中，或许连他也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使出了立冠境对于天地元气控制的手段来。

那团缓缓上升起来，破开水面，带着不断下滴的水珠，停留在池zhōng yāng上空。

“既然池畔破境，即使如明没有开口替你向我索要此物，此物也当属于你。拿去吧。”

如真闻言，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顿时，那团赤红之物仿佛被一只透明大手握住，拖扯着，缓缓向自己飞了过来。

如真定睛一看手中那团赤红，神sè一片震惊。

千面大师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沙哑的笑声回荡木屋中，显得有点yīn森：“诸功德中，放生第一，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这就是放生池所在的含义，同样，这也是佛子你将要做出的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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