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声惊雷后,仓庚四鸣,篱笆渐渐抽出嫩刺,篱下同样牵藤而起,孟hūn之月已至。
不少村落间,可以看到农夫喝着耕牛在犁地,一手执绳与持枝,一手驾着犁的方向。空气中漂浮着泥土的清新气息,耕牛有时低头在旁边啃上一口青草,慢了下来,惹得身后那根杨枝又落在背上,连忙拔腿,嘴中还在嚼着刚才那口青嫩多汁的草食,摇晃着头上两只像月牙般的大角,拖着身后那把略显沉重的犁,不知疲倦般迈去,带着身后那位吆喝着的农夫,在田地中犁出新的一行。
洛南国中,hūn花争艳,绽开无数朵hūn意笑脸,蜂蝶在其间起舞不已;有顽孩轻轻摘下一朵,插在鬓发之间,嘴里哼唱着无名歌谣,用稚嫩的童音歌唱,清脆悦耳,好不动人。突然,街道前面的人们闹腾起来,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之事,纷纷围绕上去,引得不少路人抬头好奇不已,踮脚张望着,想看个明白。
张喜民是羅定城内一位商人,经营着丝绸与布匹,常rì里可是极少出门,一直守在店面之内做着买卖。今rì,他正在接待着一位客人,兴致颇高地谈及刚才那番闹腾之事。
张喜民惊讶问道:“如明大师又行走在俗世之中了?”
客人样子看起来有丝得意的神sè,微微点头:“正是那位大德。”
张喜民有点不解,继续说道:“如明大师自从行了那趟善举之后,一直都隐于佛门之内不再现世,如今从里面出来,不知此行又是为什么事?”
客人听得眉头一皱,往店里外看了看,发觉没什么人,于是把身子靠近张喜民耳边小声说道:“天谴之象!”
张喜民大惊,似乎对这四个字有点恐惧的样子,连忙提手示意别说。
自从天降巨石之后,天谴之象的谣言在民间四起,弄得连西夏、玄国都派来了使团,前来查勘。李在道对此谣言可谓深痛恶绝,而且对那位故意在民间大肆散播的修行者更是咬牙切齿,以至于不少人在酒楼喝酒吃饭谈及此事时遭受无妄之灾,被那些官差冠上造谣之名,锁进牢房当中。杀鸡儆猴,一时之间,关于此事的谈及,在羅定城中就连常rì那些出名嘴大之人都噤若寒蝉。
客人笑了笑,胸有成竹般轻声说道:“这个谣言,估计不久后,就会被这位大德澄清的了。你有没有听到关于那些出使队伍消息?”
张喜民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应道:“有听说他们要回去了,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客人喝了口茶,缓缓说道:“前不久,我听说连西夏钦天监主薄也不见了踪影哩。”
“你说西夏那碗汤?他不是在那队伍里面吗?”
“有传言说他编织谎言!做官的嘛,还不懂?”
“原来如此。幸好,现在如明大师又现于世,着手消除魔障,估计那碗汤会不大好看咯。”
“和你说,那碗汤跑了!”
“跑了?难道他提前得知如明大师要出来?”
“这个说不准?但我听人说,他带了一个玄国的人出海查看,结果直接把那人打晕,在海上找到一艘接应的船只,逃得不知所踪了。”
张喜民听到这里,有点恼怒地拍了一下桌子,愤恨说道:“西夏人都是狼崽子,难道他们平rì里吃饱饭后都想着谋害之事?”
客人一怔,发笑说道:“还好国君英明,直接从佛宗请出这位大德,到时候澄清、揭发,还不是翻手般轻而易举?”
张喜民听了点点头,有点遗憾,回应说道:“国君是位贤人,这时洛南之福。rì后若遇西夏人到店中置办事物,我得狠宰一笔,要么干脆不做他们生意。只是,今rì未能有幸见大师一面,十分可惜。”
客人连忙摆手说道:“不一定,如明大师现在进了皇宫,估计不久就会赶往船步码头那边,若是你真想见,定能一睹其佛容。”
张喜民沉思了一会,认真说道:“关于位大德的事,从小就开始听。现在他难得出来了,那我可不能老惦记着这里的蝇头小利。我想好了,外出几天,等会就写张红纸,贴店门,就说东家有喜!嘿嘿。”
客人一听,佯怒说道:“按你这般说法,是不接我樁买卖咯?”
张喜民哈哈大笑一声,连忙说道:“哪里敢?藉着大师又再现世,待会我给你算个折头!可好?”
客人笑了笑,道了声谢,起身便去挑选货物,以免担待了张喜民等会外出见佛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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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之中。
“如明大师,有劳你了。”
“陛下言重,不过是走一趟而已。”
“民众之间愚钝者有数,若想让他们纠正那般思维,如明大师你的到来,无疑是最好的;进皇宫这段路,就是给天下人拨开那层雾障,让他们看到,流言终究将要止于智者。”
“听说使团已经离开了?”
“确实如此。那个姓汤的已经没有踪迹,当初也就是他口出狂言,用癫狂愚昧语言迷惑,搞得民心惶惶,他的消失,对此事也算是有个了结。”
“想来陛下邀我进宫,还有要事吧?”
李在道沉默了一会,有点低落,他抬头看着如明大师,慢慢开口问道:“在路可好?”
如明大师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溺爱的神sè:“如真很好,心无杂念,每天参禅念佛,加上他本来就身俱佛xìng,相信不久定能开悟获得道果。”
李在道眉头微蹙,虽然他早就从肖庆口中得知,李在路被如明大师赐予如真的法号,但这会从如明大师口中听到,却又是另外一种感觉。毕竟,李在路是他的儿子,也是洛南的皇子,纵然进了佛门,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但是,按如明大师的意思,佛宗像是把李在路完全当做是佛门弟子一般,没有丝毫尘缘,这样的境况,李在道当然不悦,因为他心底还是存着几分想法,几分想找机会把李在路从佛宗带回到身边的想法。
“首座进宫那趟朕才得知在路这孩子佛缘之深,只是朕始终不解,这孩子天生佛xìng,为何会出现在皇室血脉之中。”
“众生无始以来,旋转于六道之生死,如车轮之转而无穷,是谓六道轮回。”
“大师之意,是指在路他当属轮回之因?”
“正是如此。”
“敢问大师一句,在路他可还俗?”
“十方所有,未尝不见,无所不知、无所不见、无所不闻,获得一切智慧,这样就称之为明。”
”
“如明大师此话何解?”
“陛下本是明心见xìng之人,何必多此一解?”
李在道锁眉渐深,听出如明大师的意思。只见他长叹一声,似乎有点不甘之意,良久,看着面前的如明大师认真说道:“朕也只是心有不舍,rì后......如真就托与大师。”
如明大师见他已经默肯了此事,脸上不由泛起笑意,弯身对着李在道行了一礼,开口说道:“此番进宫,造势之举已成。那么接下来,老衲便前去船步码头,扫去民众心间最后那点yīn霾。”
李在道平静地回了一礼,认真说道:“有劳大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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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汉三百六十八年hūn,西夏、玄国的使团踏上返程,佛宗大德如明大师再次入世,来到船步码头,没有和民众宣布些什么,就这么呆了一个多月,rìrì吟颂往生极乐咒超度那些罹难在天石之灾的亡魂,前来跪拜和瞻仰大师者,不计其数,如明大师在民众口中那广德行善之名更为盛传开去。至于,天谴之象这个谣言,在直面这位大德时,也就成了无根浮萍那般,随着流水远去销声匿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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